当我们走进电影院,向我们迎面扑来的,是一种甜腻的,商业化,美式休闲的味道。
对,其实这就是爆米花的味道。
电影院把爆米花和hotdog、可乐、各种饮料放在一起卖,那么天经地义,触手可及。但强烈的味觉刺激,一陈不变的包装,统一的口味,实在是不能让我产生购买的欲望。
当商业化把吃爆米花这件事变成一种轻松、廉价的消费活动时,也剥夺了随之而来的许多原始的乐趣和期待。
比如,在我小时候,爆米花的确是被“爆”出来的。
那时每过一段时间,就有拖着胶口袋和手摇风箱、火炉的匠人来小区里爆米花。
那是零食和娱乐方式双重缺乏、也没人知道“减肥”是个什么玩意的年代。爆米花的一来,小朋友们就像过年一样开心。
大家欢天喜地从家里的父母那里讨来一小把米,或者玉米粒,排着队,等着爆米花的大叔一个一个轮着爆。
米花大叔在空地支起一个小火炉,接上一个风箱,上面再横架着一口“大肚子”的黝黑爆米锅。就开始烤米花。
快完工时,大叔把锅从炉子上取下,对准袋子,然后用脚踩在锅口上,再拿铁棍用力一撬。小伙伴捂住耳朵,只听“砰”的一声巨响,爆米花“爆”好了。
小朋友惊叹着,似乎每一次都是第一次。刚刚出炉的爆米花发出温暖的热气,空气里立即洋溢着香喷喷的米花味。
大米和玉米粒爆出来的米花并不一样。大米爆出来的米花是白色的,更小颗,更细腻,玉米粒爆出来的,就是现在电影院里卖的爆米花了。那时,大家不会在烤好的爆米花上再淋上那么多的奶油和糖。吃原味,就已经甜甜的。
很显然,当时我们也不知道什么是“原味”。
现在的城市里已经找不到爆米花的人。我想,他们也只能存在于我们的记忆里了。
现在的文艺青年喜欢说“故乡永远回不去”,其实,这何尝不是我们为科技和全球化所付出的代价。
如果有的选,我相信文艺青年也不一定愿意回去那个交通不便、效率低下、物质和信息同样缺乏的故乡。他们情愿坐在星巴克刷朋友圈,吐槽空气、交通和房价。
只不过,当所有的仪式感、人与人的互动、我们共同创造的记忆,纯粹的无目的性的等待,不经意的消磨,小伙伴的陪伴,耳鬓私语,当这一切都让位于微波炉里转一转、电影院里24小时提供的米花机的快捷时,陪伴我们成长的那种丰富的情感活动,也就让位于一种简单、快速、单维度的物质消费。
从这个意义上来说,那时的我们虽然在物质层面上很穷,却在体验的层面上相当富裕,因为时间不被物质消费填充时,总会有更丰富和多元的用途。
这就是现在时髦的人叫嚣着的“体验经济”,只不过那时只有体验,没有经济。
现实就是这样。我们迫不及待地用各种科技充斥自己生活,又如饥似渴地寻找着各种科技无法取代的仪式感来填补被科技解放的时间。
今天,坐在整洁的电影院里,听着旁边的人吱吱地啃着米花,我想起返家之路。想起那个拖着黑黢黢的米花机给小朋友带来欢乐的爆米花师傅、骑着自行车送鲜牛奶的大叔,家门口“磨剪刀、磨菜刀”的吆喝声,还有香喷喷的米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