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徐 行
今夜,雪还没有停下。抱着书,在宿舍来来回回走动。床帘半掩着,探探头向外看,地上是白白的厚厚的雪,只是分辨不出雪有多大。索性穿好外套,走出去,看看这校园里的瑞雪。
轻轻拉开宿舍的玻璃门,阵阵寒风送来透心的凉意,感觉到的不是寒冷,而是冰沁的穿过肺叶的清流。忽然离开宿舍暖暖的空气,直觉的外边才是真真切切的世界,心里是极喜欢的,向上拉了拉衣领,整了整衣服,一脚就踏在眼前的雪地里,雪很厚,盖住了鞋面。路的中间,很多人踩过,雪已经没有了,剩下黑黑的路面。我便偏偏走在有雪的地方。沿着笔直的大路向前走去。
拐过宿舍楼,变得豁然开朗,白白的雪映照着苍白的灯光,路灯也变得洁白了。天空是暗暗的,地面是亮亮的,好像地变成了天,天成了地。旁边的树上堆满了雪,从下边看去,像是黑色的冰淇淋盖着洁白的奶油。走到树下,轻轻摇摇,落下一阵雪,在我的头发上,在我的红色外套上,钻进脖子里,凉凉的,有一种说不出的舒服。好像在锻造的火红的刀刃上滴几滴泉水,凉意就是那么一瞬间。屋子里的暖气是干燥的,长时间待在里边,的确是温暖的,却少了些鲜活的空气,在冰天雪地里,不一样温度贴着你的皮肤,不一样的颜色穿透你的眼睛,在这个冬日里,没有什么比这更让人心脾清新了。
继续走,前边是一片树林和草地,里边还没有一个脚印,高高低低的小小土包上,盖满了雪,像是一个个大大的馒头;随处都有的,三三两两的长凳,撑起了一块块柔软的立方体;零落的几颗柿子树,依旧是黑黑的树干,还是伫立在白白的雪上;绕过弯弯曲曲的竹林,看见一堵矮墙,墙上开有一个圆圆的门,从门望过去,看见门口高高竖立的橘色的大灯,灯光穿过门洞,在地上画出一个美美的扇形,在墙角处反射出缕缕微弱的光线,似一盆微弱的炉火照耀的屋角;似黎明时没有升起的红日的霞光。这墙角最适合熟睡一个婴儿,最适合卧着一直猫咪,最适合伫立一个我。
雪一直在下,步子也没有停,缓缓绕过小竹林,一团矮矮的路灯光,被圆圆的灯罩流出一个圆形,附近没有别的亮光,沿着光圈我稳稳当当又画了一个圈,在圈里我写下春天。映着灯光看见纷纷扬扬的雪花,突然想起《世说新语》中的句子:
谢太傅寒雪日内集,与儿女讲论文义。俄而雪骤,公欣然曰:“白雪纷纷何所似?”兄子胡儿曰:“撒盐空中差可拟。”兄女曰:“未若柳絮因风起。”公大笑乐。即公大兄无奕女,左将军王凝之妻也。
只是今天,风雪许是当年的风雪,却再也不见咏雪的谢家子弟,当然也没有再论雪的同人了。虽然如此,又有何妨?
脑中忽又出现韩愈《春雪》诗句:
新年都未有芳华,二月初惊见草芽。白雪却嫌春色晚,故穿庭树作飞花。
此间正值隆冬,那春天的百花还埋在土里,连白雪都嫌弃她们来的晚了,索性自己做一回“花”,“开”在冬天里。岂不也是别样的“春色”。
今晚不知有几人赏雪,有几人盼望春天?我是不盼望的,“冬天到了,春天还会远吗?”无论远近,我不等待,冬天就是冬天。与其缩在风雪中焦急等待,何不为这冬日唱一曲赞歌。当那春天来的时候,也不辜负了这白皑皑的圣洁。这样一直想着,不觉得到了车道边上。
路面的雪被碾压了泡在水里,路上面依旧是软绵绵的白。突然一幕映入眼帘,一小孩在路上面,在雪地里跳,后面跟着妈妈,妈妈身后是爸爸缓缓开动着的汽车。孩子兴奋的冲着,妈妈一直喊着,身后的车子依旧是缓缓的开着。我一笑,忽然心头一紧。踱着步子便走开了。没有原路返回,到宿舍的时候,跺了跺脚,鞋子表面湿了。掸了掸身上的雪,衣服还是干的。同学依然埋头打游戏,似乎没有动过。我又轻轻地坐在自己的椅子上。似乎也没有动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