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80830 处暑之后的第八天,下一个节气是白露。
秋天已经渐渐走来。
但是今天还是又闷又热,只有清晨与傍晚站在风口上,才让人感受到了一丝丝秋意。
在父母家吃完晚饭,给爸爸扎上针。
父亲右手腕长了一个拇指大小的囊肿,整个夏天,断断续续扎了几次针。也怪我,因为乱八七糟的事情,没怎么有心情,直到最近几周,才渐渐安下心来每天回家为爸爸治疗。
随着逐渐变小的囊肿渐渐高兴起来的还有我们的心情。
记不得爸爸说过多少次:扎上针是真舒服,扎针的时候总能睡一个好觉。
是的,爸爸以前总是凌晨三四点就醒来,做完手术之后也没改变过,一觉睡到大天亮,成为一种奢望。
面对岁月对生命的侵袭,我无能为力。几年来,我能做的也是尽一点小小的力量,幻想着尽量推迟父母衰老的速度。
可是人又怎能胜得过自然规律?
刚刚又翻看了龙应台写给母亲美君的信。
父母变老离去是任何人都会遇到的世间难题。
人进入老年期,即使是身体健康,到离去之前都会有一段或长或短的衰老过程,这个过程中身体会发生什么变化是难以预料的。
也许,原本爱干净的人,变得邋里邋遢;也许,原本坚强好胜,变得懦弱胆小;也许,原本活泼开朗,变得沉默寡言 ;也许,原本温和善良,变得恶毒凶狠 ;也行,原本善解人意,变得蛮横不讲理 …… 一切,我们无法预料。
变成年迈老人的日子,距离我们还有多远?
那时候的生活会是什么样子?
来科里治疗的男女老少,日子长了,大家都熟络起来,除了日常的临床沟通,那些阿姨叔叔们都愿意跟我们聊聊家常。
六十岁的郭阿姨,每隔一天都要去父母亲家中值班,照顾年近九十岁的老母亲跟已经九十多岁的老父亲。老人一天吃两顿饭,从早上进门就开始为老母亲刷牙洗脸喂饭喂药,洗衣洗澡打扫卫生。每顿饭要喂三个小时,两个老人的药,需要分门别类,按不同时间分别服用。老人有时候不高兴发脾气,一点也不自己使劲起床,整个人挂在阿姨身上,毕竟也是六十岁的人了,照顾起来十分吃力。
七十岁的叶老爷子,糖尿病,手指麻木,神经性耳聋,跟他说话必须用喊的,这样还时不时地打个岔,右手因为感染做了一次外科手术,留下的后遗症是:拇指关节疼痛。
七十一岁的邢阿姨,因为站在桌边双手撑着桌面练习了几个半姿俯卧撑,引发右上臂的肌肉拉伤的旧疾。
七十岁的刘大爷,从农村来治病,每天都是自己来打吊瓶,第四天来时,被告知,儿子给交了三天的钱,不知道儿子电话,语言不通,只会站在那里着急地说着:没有药了,我不懂怎么弄,这可怎么办,儿子去上班了,我不知道他单位不知道他电话,我也不会打电话……好歹在护士的帮助下联系上了儿子。
七十岁的宋阿姨,身患糖尿病,从年轻时就经常失眠,最近几年尤其厉害,整天整夜睡不着,睡眠感严重缺失,经常一个人默默坐着,一句话不说,别人问话,勉强回答。阿姨告诉我年轻时睡不着经常半夜起床为孩子们做棉衣,那时候还能打发失眠的日子,如今已经没有那么多活计做,而且已经做不了了,失眠的时候就只能坐着发呆。
……
这样的生活每天都在发生。
迟早有一天父母也会变成这些故事的主角,迟早有一天自己也会成为这样故事的主角。
这是为人子女、为人父母的必经之路。
“儿行千里母担忧,别去家乡谓水流。寒露秋风再相嘱,但将冷暖记心头。”
想想父母养育时的一思一念,一粥一饭,儿女在父母年老时的陪伴与照料显得那么微不足道却至关重要。
愿时光放慢脚步,赶得上父母衰老的速度!
今夜的灵感来自有箐分享的这首歌父亲写的散文诗
一九八四年 庄稼还没收割完
女儿躺在我怀里 睡得那么甜
今晚的露天电影 没时间去看
妻子提醒我 修修缝纫机的踏板
明天我要去 邻居家再借点钱
孩子哭了一整天啊 闹着要吃饼干
蓝色的涤卡上衣 痛往心里钻
蹲在池塘边上 给了自己两拳
这是我父亲
日记里的文字
这是他的青春留下
留下来的散文诗
几十年后 我看着泪流不止
可我的父亲已经 老得像一个影子
一九九四年
庄稼早已收割完
我的老母亲去年 离开了人间
女儿扎着马尾辫 跑进了校园
可是她最近 有点孤单瘦了一大圈
想一想未来
我老成了一堆旧纸钱
那时的女儿一定 会美得很惊艳
有个爱她的男人 要娶她回家
可想到这些 我却不忍看她一眼
这是我父亲
日记里的文字
这是他的生命 留下
留下来的散文诗
几十年后
我看着泪流不止
可我的父亲已经老得像一张旧报纸
旧报纸
那上面的故事 就是一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