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雨滂沱中,最最讨厌的是单车坏了,儿子推着车,我紧跟其后,二人狼狈不堪,左右环顾着寻找修车点,可这么大的雨,哪里还有什么修车人呢?
忽然想起原来工厂门口修车的李师傅,也许他还在那里,于是推车向那边走去。远远地,就看到李师傅的那把大黄伞,焦燥的心顿时安宁了下来。待推到他跟前,母子二人已疲惫至极。李师傅还认识我,热情地打着招呼:“妹头,车子坏了呀。儿子都这么大了,我们是老了。”二十几年了,这把大黄伞都已褪了色,李师傅那一头的黑发已变白,背也驼了些许呢。
那时候,在化工厂的李师傅下岗了,四十多岁的他,上有老下有小,小镇上也没有其他企业招人,工厂都是汲汲可危,自顾不暇。他在厂区那条路的梧桐树下支起了小小的修车摊位,干起了修车的营生。
每天我们上班时,李师傅已撑起了大黄伞,晴天遮阳,雨天遮雨。他坐在小板凳上,向每一位熟识的人点头:“上班啦。”我们的自行车轮胎没气了,向他借个气筒,他看女孩子力气小,总是接过气筒,把轮胎打得足足的,然后拍拍坐垫:“好了,骑去吧。”打气是不收钱的,工厂里有些男孩子偷懒,怕打气,又不好意思叫李师傅帮打,就把气放掉,推到李师傅面前,说轮胎有可能被铁钉给擢破了。李师傅就会把自行车支起,把内胎一点点从外胎里掏出来,然后用气筒打点气,一点点地把内胎放入水中,检查漏洞,轮胎当然是好的,重新帮装起来,打足气交到男孩子们手中,男孩子们就给个一元钱。如此几番后,那几个男孩子去修车,李师傅就会帮他们打足气,扔给他们,男孩子们也就嘻嘻哈哈接过车,不言而语,下次再不弄这些小花样了。
李师傅的摊位也是我们厂区工人的聚集点。下班后没事,一帮男孩女孩聚在摊位前,熟络得就如自家人,看着李师傅帮修着车,有一搭没一搭地说说厂里的新闻,再谈谈国家大事。有路过的人来修车,就会帮李师傅接下生意,机械厂的男孩子们紧个链条,修个铩车,那是小菜一碟。
李师傅靠着这个修车铺把二个儿子供养出来了,而那条路上的却慢慢地人越来越少,工厂一个个倒闭,年轻人也一个个离开去各地打工了。剩下来的,是那些退了休的老人与老人们的孙子辈还在这条路上走来走去,修车铺又成了老人们聚集的地方,说的是小辈们在外的情况,还有就是工厂以前的热闹。可是,李师傅的修车铺的生意越来越淡了,自行车越来越少,电瓶车越来越多。
李师傅与日俱进,又学起了修理电瓶车。老熟人们都劝他,这么多年熬过来了,退休了还不享享福。李师傅还是那么憨厚地笑笑:“帮儿子们减轻点负担哦。”
一会儿功夫,李师傅就把儿子的单车给修好了,我给了十元钱,老人找了八元,还是以前的老价钱!
雨还在不管不顾地下着,黄伞下,却是一片阳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