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类文明如果没有了文字,就会变得粗鄙,而文字,在人类文明进化过程中最受不了的就是粗鄙。这是文字给我的高超的文艺感。我觉得它神圣不容亵渎。以致时常在码字的时候,左思右想,不是考虑措辞就是琢磨句子。很多想法,曾几何时,希望能够用文字记录下来,留待未来念想,只是,提笔时,总觉得脑动未开,不知从何写起。
文字是世界的,沾了文字的荣光,我这小小的苦恼也算得上“世界苦恼”了。人或多或少都在追求舒服,能不写则不写,自然快活岂不好。倘如非写不可,或随便写写,或字字珠玑。待到成篇的文字与时光一同消逝,未来的人看了,不知是你写了文字,还是文字了你;亦不知是时光鲜活了文字还是文字鲜活了时光。当我这样想的时候,便觉得写文字不仅变得有意义,也开始变得有趣味了。
一盏日光灯下,黑色的夜仿佛要扑倒心坎里,我静静地,听得到车流的“嗖嗖”声,也听见了自己心跳的“咚咚”声。在这时,酸甜苦辣咸,喜怒忧思悲,仿佛被加色,加味,或浓,或淡,我觉得可谈的问题很多。
感受、想法、事物、景、人、热点、研究、科技、电影、奥运......都有故事可写,都可用文字表达。文字的动人之处在于引起共鸣的心动,心动可贵。写得不对可以更正,写得不好可以修饰。
略感害羞地说,老师课堂上教我识字念书的声音,现在想来,大多数时候好比“嗡嗡”不绝于耳的蚊子声,早已消逝殆尽了。总比说是催眠曲好,呼呼一觉,什么都不记得了。蚊子声倒也新鲜。
我曾记得儿时语文教材里沈复的《童趣》。为什么记忆深刻,因为他改变了我对蚊子的看法。
他观察细小的事物必察其纹理,明察秋毫,能张目对日,能获得物以外的乐趣。
譬如他把蚊子比作仙鹤,抬头观察它们飞舞的样子,还把它们留在白色的帐子内,用烟喷,蚊子冲烟飞鸣,他看作是青云白鹤。毫无厌恶之意,反倒怡然称快。
若是换作未曾识文懂字的我,听见蚊声如雷,便认为要咬我,想必有血光之灾。不管三七二十一,相好位置,用手掌直拍下去。倘若拍中,手掌便留一血迹。若不中,便只得在叮咬处挠,揉,直到它渐渐红肿,又慢慢消退。这过程只觉痛痒夹杂,苦楚难耐,毫无乐趣可言。
这是我对蚊子态度的改变,而对它认识的颠覆,则是在后面。 据说,寺庙里的蚊子个个满肚肥肠,是不可杀的。它们被视作佛陀的化身,倘如盯上了你,说明施主与佛有缘。任它千叮万叮。当然,亦可用手掌举它,或用手掌上下舞动驱赶它,只是不能伤害它。可谓一蚊一世界,一蚊一菩提。善哉是也。
经纶事物,以出世之精神做人世之事业,早已把文字与蚊子飞到九霄云外了。连有没有文字还是蚊子这回事都不想了。人处于世,有很多想法,想着想着就忘了,要么想通了,升华为道理,再变成美的艺术。奇怪的是,想不通的去了哪里呢?变成了忧、惊、怒、恐、恶......最后在沉默中死亡,周围的人却以为Ta走得很平静。留恋是人生最大的执念。我对文字充满了留恋。
不说话,挺舒服的;随意的说话,也挺舒服的。不写字,挺舒服的;随意的写字,也挺舒服的。听不见蚊子的嗡鸣挺舒服的,听得见蚊子的嗡鸣也挺舒服的。有时拍打,常常驱赶,总是举拖。不留恋它,但是引起世人对生命的敬畏便是蚊子最大的功德了。而文字,如实地记录了这一切,又远远超越了这一切,不断在发展、演变、上升。多码字,万一有一天佛陀变得蚊子看见了赏你一个愿望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