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续）

  4（他的婚后日子）

（那年，我正在县北一所中学复读，中秋节过后的那个周末黄昏，我搭公交车从学校回去，看见瘦骨可爱的小维维，穿着一件长过膝的五彩碎布拼接成的大褂子，正在攀爬院子里歪脖树下的小竹床，便搁下书包去逗他。

  须臾，父亲从屋里出来，言语很艰涩沉重地说，他妈回四川了！可能不要他了！他外公发来电报说，她外婆患了重病，要你嫂子立时三刻回去

    我的心顿时直往下沉。不用卜卦，便知晓嫂子肯定回不来了！她父亲的电报恐怕有诈！

  你大舅是在1985年春天完的婚，一头媒人是你大舅母的远房表叔，这一头是河东梁庄你小舅的剃头师傅牵的线，你小舅的师母也是四川人，和你大舅母的表叔沾个亲戚关系。

  昔日，曾听你大舅母说过，当初，她表叔介绍另外一个姑娘给你大舅，彼此互通过信笺照片，后来那女的自己找个婆家跟人走了，她算是冒名顶替来河南的!

  结婚时，你大舅母还不足18岁，你大舅已经29了，两个人恰恰相差一轮，都是属鸡的!我们这边的人只怕她嫌弃丈夫岁数大，亲戚朋友都在叮嘱你大舅千万不要说出自己的实际年龄，能瞒几时瞒几时！

  其实，根本瞒不住，一家人聚齐了，往那儿一站，你大舅母就能估算出你大舅的年龄！新婚不久，无话可说时，你大舅母不止一次盘问过丈夫的年龄，你大舅总是含糊搪塞过去。

  秋天，你大舅母的父亲，我们称呼其连叔，由她表叔带路，来河南看闺女，你外公使出看家本实，在厨房大显身手，烹饪色香味俱佳的菜肴，招待远道而来的贵宾。

  我们的连叔中等个头，一张白净的圆脸，两颗眼睛又圆又大，乍看像个工作人员。

  这老表俩在我家住了几天走了，临上车前，你外公赠给表叔200块，赠给连叔1000块。俩人都笑荷荷的，在我家那几天，没说任何外气话，对你大舅母的婚姻表现出很满意的样子。

  到得春节，1986年正月初四，你维维哥出生 。闪过正月，他舅舅连成，算是探亲，送个迟米面，同他表叔一起过来，你外公和我们全家又是热情招待。

  那时，连成15岁，一来河南看见自行车，就激动得手足舞蹈，央他姐姐跟老爷子讲，借他自行车学学。

  老爷子满口答应了，以后几天就步行去老大队的诊所上班    。

  初生牛犊不怕虎，也不要人指点，扶持，自个儿摸索实践，刚会上路，就敢放大坡，结果刹车没掌控好，甩巴了！脸上，腿上胳膊上都挂了彩，所幸，没伤到筋骨。恰巧那天你外公出诊没走开，赶紧打开药箱先给他作了红外伤简单处理，又给他打了破伤风针，给了最好的消炎治疼药，以后做菜时不为投其胃口放辣椒了（四川人爱吃辣）。

  那表叔侄俩因为连成的伤多住了几天，才走的，临离开之前，老爷子送给连成500元，还给了几天的药，嘱咐在路上按时吃下，另送他表叔300元算做路上的盘缠。他们到家后，连成写信报了平安！

  如此，两下应该是亲密的亲家，彼此相安无事，光阴平淡过去

  那成想，事不过半月，连叔发来信说，公社，大队计划生育找到他，把他抓进学习班学习，要他交出闺女。

  当时，你外公，你大舅理解成变相要钱，赶紧借了1000块寄过去。

  那头好像用钱搞定了，三天……，一周……半月……没有动静，你外公你大舅便以为没事了，天下太平了！

  但是，我们村姓杂，我家又是独门独户，难免有人在你大舅母面前说闲话，捣事戳事，添油加醋，挑拨离间，你大舅母竟听信那些人的蛋球话，为要一台缝纫机和家里人沤气，你大舅说她两句，她竟要服毒自尽，幸亏被那外婆及时发现，送进医院抢救，从捡回她一条命！

  这件事当时对你大舅刺激不小，他感到周围的左邻右舍都不怀好意，恰巧村里有人在襄樊水泥楼板厂上班快要动镰割麦的，他却带上妻儿奔了那里

  你大舅自打卫校出来，没进到村办诊所，在组里干计工员，没出过什么大力，本身身体素质差，哪里能胜任得了水泥体力活，干不过一月，便靠捡费品为生，后来，实在混不下去了，才挑着胆子，胡子头发长得像个流浪汉，带着妻儿灰溜溜回来了！

  老爷子见儿子收罢麦，这等凄惨狼狈景象回来，跳脚大骂，即刻把他们一小家赶之西头新房子去，气淋淋跑去毛营喊来内弟:分家！

  以前，一大家子住在一起，面上欢欢喜喜的，除了她服毒前后几天，基本上没啥矛盾，他们三人的吃喝不用伸手，分开后，她为争气，凡事要自来，坚持自己带孩子。

  你外婆心疼儿媳心疼孙，常在两头跑来跑去，你外公骂她贱，她总是嘿嘿笑笑，便没事了！根本不像个患过精神病的一个人

    （2017.9.2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