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住院的第三天，跟同病房的病友已经很熟悉了。隔壁床的张阿姨今天要手术，一大早她的先生和女儿就来了病房。

等着护士前来做手术前的准备，张阿姨问女儿：“婆婆今天怎么样？”

“我们走的时候她还没起来呢，妈妈别担心，阿姨现在应该快到家里了。”

“她现在能认得阿姨了吗？”

“连我们都不认识，别说阿姨了。不过她很听话，应该没事的。”

张阿姨点点头，护士推着车进来为她做手术前的各种消毒，插管等工作，之后很快地推着她去了手术室。另一位病友也被轮椅推去做各种检查，原本热闹的病房一下子安静下来。我躺在床上，想起昨晚和张阿姨的对话。

“明天就要手术了，想起来还是有点怕呀！”

“您别怕，医生都说了，没问题的。”

“其实手术失败也没啥，两腿一登死了也干净。只是想起我妈，她就可怜了！”

“老人家咋了？”

“我妈老年痴呆了。最开始只是找不见东西，我说领她上医院看看，她说没事，就是老了，记性不好了。我想想也是，就没在意。慢慢地就开始有时连人都认不得了，这时候上医院，说是已经老年痴呆了。”

“人老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我安慰着。

“是啊，可是她的行为越来越离谱。不光不认识人，而且她会把鞋子放到床上，把没吃完的水果糕点放到柜子里锁起来……”

“她也不是故意的，意识不清楚，她自己是控制不了自己行为的。”

“是啊，我能理解，可我老公和女儿都受不了。他们几次提出要把她送养老院，都被我压着。现在请了阿姨每天白天过来，打扫屋子，做饭和守着我妈，可是万一我走了呢？他们会怎么办？”

“您不是还有哥哥吗？”我想起下午过来看望她的亲属。

她摇摇头：“我哥是个妻管严，嫂子跟我妈关系一直不好，更何况我妈现在成了这个样子……”

“总会有办法的，别担心！何况您不会有事的，手术一定会成功的！”

张阿姨的眼泪掉了下来：“我父亲走得早，我妈一个人把我们兄妹拉扯大，好不容易现在条件好了，想着让她享享福，结果她又成了这样……有时候看着她像个孩子一样把东西乱扔乱放，曾经最爱我的这个人，现在都已经不认识我了，想起来都觉得伤心……”

看着抽泣的张阿姨，我想起了之前做义工的时候，其中有一位老人，她也是老年痴呆症的患者。她没有孩子，和老伴相依为命。

每周我们去的时候，她都会问长问短，你叫什么名字，多大了，来我家干什么，每次都要重复问上四五遍，有时刚刚跟她说过了，一转身她又问上了。时间久了，大家都觉得烦，都不愿意再去看她，从内心里抵触着这个年迈的老人。

记得有一次，我在去的路上碰见一个卖花的，趁着便宜，于是买了一大把拿过去。看见花的刹那，老奶奶满眼放光，少见的没有问我的名字，只催着让我快点把花给她插上。

家里没有花瓶，我找来两个饮料瓶，剪了口，松松散散地插上，老奶奶一个劲地夸着：“好看！这花儿真漂亮！”

老奶奶的脸上散发出一种我从未见过的光芒，那一刻，她神采奕奕，任谁都看不出她是个老年痴呆症的患者。

诗人常把女人比作花儿，华贵如牡丹，清新如百合，娇艳似玫瑰，淡雅如莲花……女人的身上或多或少总能嗅到花的气息，也少有女人不喜欢花儿，于是玫瑰与巧克力成为标配。所有女人都希望自己成为美丽的花，永远散发着花的芬芳，可是也没有人能够躲过像花一样的宿命——败落和凋零。

张阿姨说，她的母亲也是个爱花的人。记忆中年少的时候，家里条件不好，母亲也会带着她上山在捡拾柴火的路上，摘些野花回家插瓶。只要家里有了花，便感觉整个充满了生气和希望。

曾读到过一首诗：

花叙

那是女人的节日

在殷切的期盼中

嗅到了大自然的芬芳

粉红的丝带蜿蜒在山谷

心中开满的花朵

怎比那金色的流苏醉人

蓦然，有雪划过脸颊

哦——

原来是风中舞蹈的梨花

虽不比樱花的烂漫

虽不胜桃花的妖娆

可她却依旧努力地绽放

将一个个生命孕育在枝头

无法回避

生命中会有一段平淡的日子

当一丝清甜在口中融化

你是否还记得

阳春三月那漫天的飞花

女人，如花

当年轻的美丽被风吹落

你可还记得

她曾经为了今天的一丝幸福

而努力付出的芳华

是的，女人与花，本是一种生命灵性的契合。“女人，如花”，不仅因为女人和花一样美丽，也因为女人和花一样让人怜惜，即使被风吹过，落花满地，曾经的芳华依然无法回避。

当我写下这段文字的时候，张阿姨已经回到了病房，手术很成功，虽然她还没有醒来。我想，等到出院那一天，我一定要买上一束鲜花，送给她意识不清的老妈妈。

21天日更计划第10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