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三岁的她画着精致的妆,穿着得体的衣裙搭配着恨天高,戴着一副别人永远也看不清情绪的黑色墨镜,拖着比自己笨重的行李箱,盯着眼前呼啸而过的高铁,又开始了一趟新的征程。
这样的旅途,并不陌生。梦里的百转千回,现实中的兜兜转转,她想,她早就习惯。
习惯了订好凌晨四点半的闹钟,习惯了半夜在空荡荡的候车室里百无聊奈的刷微博,习惯了一回到那个矮小的出租屋里来不及拖鞋就躺着了沙发上。仿佛她的人生,一直是在路上。
她没什么朋友,别人都说她很高冷。都说美人心,海底针。她是真的觉得冷,世间的炎凉百态,她见的,还不够多吗?
小时候,我们都盼望过年。可是她不希望。她的记忆里永远是一群人冲到家里,等着尚未归来的父亲。她也在等,不过和他们却是不一样的。她想,她是多久没见过父亲了,而他们想,今年欠我们的钱可以还回来了吧。他们的新年,总是在一片欢声笑语中度过,而她的,伴着残羹冷炙和父母一声高过一声的叹息。
看着别人手中的灯笼,身上穿着的新衣服,嘴中喝着热腾腾的奶茶,她也尝了一块珍藏已久的糖,味道却是苦的。
她不喜欢逛街,不喜欢那种看见自己喜欢的衣服,却要在不知名的角落里对着标签发呆的自己,那一刻,她觉得自己又成了那个灰头土脸的丑小鸭。
她也不喜欢发工资的日子,除了打一笔回家的钱,就意味着剩下了的日子都要斤斤计较,她也是一个女孩子,正值青春,却至于到买套化妆品都得考虑很久的地步。她记得那个淘宝卖家打来的电话,他恶狠狠的说:你到底买不买,买了又退,退了又买。那天晚上,她一个人躺着床上,她想了很久很久,最终什么时候睡过去的,她也不清楚。
和同事们聚会的时候,她总是轻而易举的成为万众瞩目的焦点。肤白貌美大长腿,高薪高学历又有文采,她们的羡慕,总是那么肤浅。
懂她的人不多,甚至连父母也在埋怨她翅膀硬了,想飞了。
她也不是没有狼狈过,而她的狼狈,她都在,那个从小一起长大的青梅竹马。有时候,她们也会约上几次。
“我说,你也太不够哥们了吧,不都是说苟富贵勿相忘吗?才到大城市几天,就变的我都快不认识了。”看着眼前叽叽喳喳的说着不停的闺密,她觉得她那不知道放在哪里的安全感才有了栖息之地。
“忘了谁也不能忘了你,我的大小姐。”
“我听她们说,你最近过的挺滋润的。”她吸着奶茶里的珍珠,不假思索。
“她们说,你还不了解我吗?”
“叔叔阿姨经常念叨你,你也该回家看看了。”
“是不是连你也觉得我狼心狗肺?”她目光如炬,等待那个呼之欲出的答案。
“上次,我妈生病了,我回了家,亲戚们说我不懂事,说我妈都病成这样,我怎么才带她看医生,她们说我上大学有什么用,还不是每天出差。”她哭的歇斯底里,都是她们说,仿佛她就生活在云端,俯瞰着亲人们在泥沼中挣扎。
她给她递了纸巾,觉得气氛凝重,想换个话题。
“不说了,不说了,不过你岁数也不小了,该找个对象了,否则不是也白白浪费你这资源吗?”
“你也看过《欢乐颂》,樊胜美的绝望,我懂。”她觉得心里很疼,为这个眼前仿佛目空一切的姑娘。
“别说这些不开心的,日子总会好的。”
“你看过一个故事吗?一只狐狸她坐在沙丘上,坐在沙丘上,晒着太阳……
噫,原来她不是在晒太阳,是在等骑马路过的姑娘。
原来那只狐狸一直没能等到它要等的那个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