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是读诗,还是看文,意象的拿捏总是最让人沉迷的。外国文学里,《傲慢与偏见》是对英国田园生活的意象描写。庄园、草地、溪水、马驹。英式情怀随着它们的勾勒跃然纸上,毫不含糊。《呼啸山庄》里的意象就更显得浓重一些。 凝重的烛火、狂乱的雪风、厚重的树林,把整个作品都覆上欧洲冬季的色彩。相较而言,日本文学更是意象搭配师。村上的《海边的卡夫卡》对那片小树林的描述极其柔软,如同古时女子手下的针脚般细密均匀。那是树林的意象,是通过无数的线条设计、文字组合形成的立体又模糊的,精准又飘渺的画面与感受。川端的针脚功夫更厉害,把日本的物哀演绎到了极致。
意象让人沉迷,来自于它的神秘性。它是蒙了面纱的艺术形式。你不知道它从哪里来,但就是扎扎实实地在你心里编织起了它要的花样与色彩。
水、花、柳、风、石、林、木、山……意象的可塑性太强,以至于从古至今,从西到东,大家都为此倾注了自己的情怀。
我开始喜欢山的意象,是从看黎戈的散文开始的。她没有写山,而是写的山气。“最好闻的气味,我觉得是‘山气’。一过太平门或者是玄武湖,慢慢靠近家的时候就能闻到。它由风带来的新鲜空气,燃烧树叶的柴烟气,高密度林木的负离子气味,山岚散后的湿润度复合而成。我无法形容给你听,只知道那是在梦中都笼罩着我的,山气。”
读了之后的那一年秋天,和朋友去爬了一座山。长得很均匀的山峰,摇晃的松树,平静丰厚的空气,以及满眼的苍翠。我光着脚站在岩石上,站在山里,站在雾气里。心也站在了山里,雾气里,明净澄澈。
所以准确地说,我应该喜欢的是秋天的、有雾气的、西南的山。三个条件缺一不可。
秋天的山,沉静、不张扬、持续、自有其力量。有雾气的山,又给那份沉静增添了一丝洒脱与神秘。而西南的山,一定是和别的地方与众不同。它绵延、浓重、朴实。它绿得可以把天色染透,质地适中,铺陈开来。北方的山有股傲然的风范,不容侵犯的气度。而南方的山是内敛的。江南小巧些,西南就更拙劣一些。但这拙劣正是它的美之所在,让我沉迷。
今天,又去了山里。恰是中秋之日,山里的雾浓得化不开,渐渐调剂成雨,把发丝浸润。
山是爽朗的,干脆又迷蒙地在那呆着。也不关心你去不去看它。它只呆着,不说话。
山里的树层层叠叠地排列着,躲猫猫似的,安静到你不忍与人互语。
山里的地也是清脆软糯的。鹅卵石嵌着,一颗颗地。
还有山里的房子。偶有两三间,整齐地站着。像是指路的智者,在雾气迷蒙的山林里,给你一点光亮感。
我走在山里,觉得自己仿佛要渐渐消失了。连着心,挟着双手,融入到这片秋天的雾气山中。
山的意象,大概是会扎根在我心底了。以后,读更多的作品里的山,看更多的秋日雾气里的山。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