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别是我们认识后的主题,在不同的时间不同的地点,我们拥有许多次分别。曾经,分别之后便盼着下一次相聚,最近几年,每次都想:这是最后一次。每次分别后,就把古诗十九首中的《行行重行行》念叨几遍:行行重行行,与君生别离。相隔万余里,各在天一涯。道路阻且长,会面安可知。胡马依北风,越鸟巢南枝。相去日已远,衣带日已缓。浮云蔽白日,游子不顾返。思君令人老,岁月忽已晚。弃捐勿复道,努力加餐饭。
我叫他猫猫,他叫我小鸟。他属马。一匹北方的马。我是南方的鸟。
这首西汉的《行行重行行》,仿佛专门为我而写,它的作者一定是个女子。从西汉到二十一世纪的今天,也不知有多少念叨过这首诗的女子,她们是一个个不同时代的我,在不同的朝代,与不同的爱人,一次又一次的告别。思君令人老,岁月忽已晚。想到2000多年的岁月中,这首被我一再记起的诗,想到我们已相识15年之久,一次又一次的告别啊,令人垂泪。弃捐勿复道,努力加餐饭。你抛开我,离开的事情,不必再说了,好好吃饭,多多保重自己的身体吧。这个写诗的女子多么宽容啊,多么善良!我并没有她那样的境界。现在的我,也能说出这样的话来。那是时间磨砺出来的。
岁月忽已晚。转眼我不再是那个年轻的小女人。他也不再是精干的中年。我已经到了他认识我的年纪,而他呢,已经变成了一个真正的老年人。
胡马注定只能在北风中长鸣,越鸟注定只能在南方的树枝上筑巢。老去的马儿,没有力量再千里奔波,又不肯歇在长江的岸边。这就是我们的宿命。
为了减少弗朗西斯卡的痛苦,金凯离开她,继续自己的流浪。弗兰西斯卡完成了自己作为母亲和妻子的责任,可她心里一天也没有停止过思念金凯。比起金凯,他似乎是自私的。仿佛他变成了弗朗西斯卡,而我是金凯。我应该成全他对家庭的责任,继续我的单身生活。事实并不是这样的。我宁愿相信,他的另一个理由:他是一个需要人照顾的老人,而我,有权利追求自己的幸福。
所以,我想,这是最后一次见面。北京,重庆,湖南,武汉,任何一个方向,他都不会跨山越水而来了。而我承诺的北方之行,将成为永远都不兑现的诺言。
每一次,从动念到起身,然后舟车劳顿,到达小城,或者某一个约定的地点。从不问他在想什么。事情也许很简单,就像这一次,只是担心若不来,也许永远见不到了。见到了,也就心安了。至少可以安然的说一句:再见。
我把胡马与越鸟的故事 置于一切世俗之上,我把世俗对一个男人的要求统统放在一边。朋友们说,我太善良了,我太傻了,我太迁就男人了。这就是男人们离开我的原因。平妹说,男人贱,你就得作践他们。我不得不承认,我没有作践过任何一个男人,尤其对他。
离开就离开吧。或许我的生活方式,就是这样的。我跟男人之间,要的就是阳春白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