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响亮的耳光
这天,雷鸣吃过午饭回到办公室,其他人都不在只剩小领导一人在屋里坐着,他时不时斜瞪向雷鸣,看起来有一肚子坏水要泼。雷鸣心想惹不起还躲得起,于是起身向外走去,再待下去若是小领导来个栽赃陷害,身旁没有证人怕是几张嘴也解释不清楚。他待在天桥上望着熙来攘往的车流,回想起之前无聊时中午还能到这找小威谈心,现在却只有满地烟头陪着自己,一旁卖光盘的小伙子向他打听乞丐大哥的下落,他说:“不知道,可能以后都不来了。”那个小伙子笑着说:“那敢情好,光盘没人买,不如乞讨赚钱,他不来了正好我干。”雷鸣眼看马上要到下午上班的时间,没再接着聊便走了。
走入办公室,雷鸣看见屋里大部分人包括小领导都在忙活着,有的拿着扫帚,有的拿着拖把,还有的正把湿透了文件一页页摊开晾在墙上。他接过女同事手里的垃圾袋问发生了什么,同事悄悄在他耳边说:“刚才小领导的未来丈母娘领着未来老婆过来闹了一通,说小领导没拿她们家当回事,吵了半天见小领导还是无动于衷,就开始动手了。”雷鸣震惊的问道:“打人了?”同事示意让雷鸣小声点,然后接着压低声音说:“不是打人,是砸东西,这不把杯子什么的砸了一地,又不知道从哪端来一盆水,全泼在小领导桌子上和身上了。”听到这,若不是雷鸣强忍着恐怕早就笑出声来。
不知何时起,小领导就已经站在两个人身后,虽然没听见关于自己的坏话,但见到他们俩幸灾乐祸的样子,也是气不打一处来。他叫住二人,嘴里又不干不净着:“你们俩没事啦?我给你俩找点事,省得一天就他妈知道外人背后扯老婆舌。”随后,他命令别人回屋工作,剩下的都交给二人做。
两个人虽然心有不甘,但毕竟领导发话,只能硬着头皮接受安排。雷鸣这边正憋气干着,小领导那边不停传来讽刺声:“一个大男人,天天像娘们似的,不是背后偷听就是背后议论,真他妈有意思。”这话虽没指名道姓,但显然就是说给雷鸣一个人听的,大家看了看他不敢多嘴。雷鸣一直在心里默念着阿弥陀佛,希望自己能压下去这股越烧越旺的火,怎奈那个作死的小领导依旧喋喋不休:“有些人就是贱,自己看不见好戏就非缠着别人讲给自己听,我就没见过这么贱的人。”
屋里几个岁数大的人看不下去,纷纷倒戈相向为雷鸣说起好话,小领导见不得手下人“投敌”,恼羞成怒地吼道:“我说你们了吗?用得着你们在这多管闲事,做好自己手头工作得了。”几个人见小领导像吃了枪药似的,也纷纷把心中的不满表达出来:“都一个办公室抬头不见低头见的,用得着这样嘛,平时看你年纪小不和你一般见识就算了,当谁都是你爸妈都得宠着你吗?有能耐把老婆的事解决好了,少拿你家里那点事影响我们工作。”姜还是老的辣,几人一语中的,没有丝毫拖泥带水,给小领导说得哑口无言,心里那口气还没撒出去就又添了一把新火,于是他疯了似的回怼过去:“给你们几个老家伙留点面子还真把自己当瓣蒜了,我家里怎么样用得着你们说三道四的,我老婆再不济也比有些人老婆强,天天偷听议论的,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小领导一口气把屋里人几乎都骂了,最后也不忘把自己心中的软柿子带上,正当他得意忘形时,雷鸣放下工具径直走了过去,站在小领导跟前一动不动。
两个人四目相对,所有人都嗅到了一丝不寻常,于是赶紧上去和稀泥,一个人劝雷鸣:“别和他一般见识,他瞎说也不是一次两次了。”雷鸣被好几只手拉住,却怎么也拉不走。小领导最开始还有些忌惮,没敢多说话,后来见雷鸣也不敢把自己如何,便放肆起来,他不屑地瞟向雷鸣,满不在乎地说:“哼,我还以为有多大本事呢。”
顿时,雷鸣手背上的血管凸出得更加明显,他淡淡的说:“刚才你说我老婆什么,我想再听一遍。”
小领导从未见过雷鸣如此强硬,可事情僵在眼前,当着众多下属的面,他没办法退让,即便心里慌得要命,嘴上还是得维持住自己的身份,于是他故作镇定,脱口而出道:“说怎么了,你好意思干还不好意思让人说,谁能看上你,这个人也不怎么样…”
“啪!”没等小领导把话说完,雷鸣便朝小领导脸上赏了记响亮的耳光,这一巴掌力度不轻,瞬间扇灭了小领导身上的嚣张气焰,那只在饭馆里被厨师吓丢的魂还没找回来,这下又丢了一只,在众人惊诧的目光中,雷鸣梗起脖子,看起来并不打算放过小领导仅剩的一只魂魄,他刻意将嗓音压得不能再低沉,说道:“你再说一遍。”
空气凝固得让人透不过气,整个屋里安安静静的,只能听见时钟滴答滴答的声音。所有人被雷鸣突如其来的反抗震惊在原地不敢动弹,虽然他们也都恨透了小领导,但从来没人敢这么做。雷鸣也不想这么做,但就是忍不住了,这么长时间以来他胸中的那口气不断膨胀,压得他无法顺畅呼吸,那口气虽然有时会因为某种原因短暂忘掉,就像刚熄灭的火堆,可但凡有一点风吹草动就又是一片野火燎原。他跺了跺脚,吓得小领导捂住脸连连后退,生怕又遭上一记耳光,而后又不做任何停留连忙逃之夭夭,估计小领导死也想不到此刻的雷鸣竟因过度紧张导致肚子疼得只能勉强站住。
见小领导跑出去,雷鸣那根弦再也绷不住了,他瘫坐在地上,感觉天旋地转,他看见眼前的人不断地张口对自己说些什么,却什么也听不到。他心想着,这下完了,一直坚持的“至少”被自己一巴掌打碎了,老婆会不会责怪自己,孩子下个月的托费怎么办。他无助的像个孩子一样,好想有个人出来抱抱自己,摸摸自己的头,任由自己在怀中哭泣,忽然那股眩晕感极速加剧,令他眼皮一闭不省人事。
再次醒来时,雷鸣发现自己正躺在家里的床上,他怀疑先前发生的一切是一场梦,然而老婆的回答否定了他的猜测。他靠在床头一言不发,老婆站在一旁也没说话,两个人无从所适,各自想着各自的心事。终于,老婆忍不住打破了沉默,她对雷鸣说:“事情我都听说了,你先好好休息吧,我来想想办法。”
雷鸣没明白老婆的意思,不解的问道:“想什么办法?”
老婆一边查着手机里的银行卡余额,一边心不在焉地回道:“当然是让那个小领导原谅你的办法啊,哪怕花点钱呢。”
听见这话,雷鸣有点抱怨地说道:“花钱恐怕也解决不了,拿少了他不乐意,拿多了我不乐意。”
老婆见雷鸣不但不着急反而在一旁阴阳怪气,终于爆发说出心里话:“你还不乐意,我也不想拿这个钱,那你告诉我该怎么办,你当时就不能忍忍,忍那么多次了就差这一次?”
老婆的语气让雷鸣不禁疑惑起来,他问:“你知道不知道我是为了你才动的手?”
老婆无心的一句“不知道”怼得他哑口无言,他的大脑和理智斗争良久,最后还是败给了委屈,于是他从床上起身,夺门而去,根本不理会身后的老婆,只想一个人清净清净。
这是他第一次对老婆无礼,以前无论发生什么事他都会谦让三分,可这回不太一样,对于雷鸣来说,老婆的不理解实在心寒。
雷鸣沿着每日晨跑的路线慢悠悠地走着,他把两只胳膊环抱胸前,脖子向衣领里蜷缩,即便烈日当空,却还是瑟瑟发抖。雷鸣由内而外感到冷,仿佛置身极地之中,老婆的话在脑海里反反复复回响,筛去能忘记的,最后只剩下“你”、“我”、“忍、“钱”四个字震聋发聩,他用手指堵住耳朵躲在地上,企图阻止声音通过自己传播到外头。
他又出现那种幻觉了,一个系着红色纱巾的大妈擦身而过不知在说些什么,他觉得一定是在对自己说三道四,而后经过的那些人无不眼光异样的盯着自己,有人加快脚步经过,有人不敢直视却指使着同行人朝他看去,有人捂不住偷笑的嘴角,有人露出晦气的神色,还有的人停下脚步想看看这个白痴接下来的举动。
他真希望有个人能把无力动弹的自己拖走,哪怕对方是穷凶极恶的绑架犯也好,至少自己不必继续待在这,被众人当做动物园牢笼里的猴子一般戏耍取笑。雷鸣想起热恋时老婆曾说过,别看自己是女的,但绝对会保护他,当时雷鸣还笑着称好,若是自己受到欺负绝对第一时间向老婆求助,随后他又笑眯眯反问,如果欺负自己的是老婆大人咋办,老婆哈哈大笑说:“那你就自求多福硬挺着吧。”今日的惨相映对着当日历历在目的景象,戏言竟一语成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