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邱士舰
序
每个人都会有童年的记忆,那人、那事、那山、那树、那路、那水、那石、那小山村……
不管是美好的童年,快乐的时光;还是苦难的童年,艰苦的日子;都是初始人生路上的阳光雨露,风霜雪雨,是铭刻在幼小心灵深处的记忆,永远不忘。
我小时候还是生产队时期,那时物资匮乏,生活艰苦。
我记忆最深的就是和村里的小伙伴们上山摘杨梅,和邻家小妹打猪草、 看电影。
邻家小妹读三年级的时候,父亲去世,弟弟妹妹又小,她妈就叫小妹不要去读书了,回家带弟妹。
小妹聪明,漂亮,懂事。她每天除了带弟妹,还要剁猪草、喂猪、扫地、做饭。
小妹十六岁那年,因为她爸治病欠下的债,还没有还清,她妈想早点把她嫁出去,把她嫁给一个瘸子。
小妹起初坚决反对,最后,善良的小妹还是拗不过母亲,嫁给了瘸子王作业。
王作业小时候患小儿麻痹症,腿瘸了,不能上工,整天窝在家里喝闷酒,喝醉了就发酒疯,骂人,打人,经常弄得家里鸡飞狗跳。
小妹婚后第二年生下了女儿,要上工,带女儿,做家务,很辛苦。有时还要挨醉酒丈夫的打,身上常常被打得青一块,紫一块。日子过得很辛苦!
“屋漏偏逢连夜雨,船迟又遇打头风。”王作业喝醉酒,不小心跌进了门口池塘里,溺水身亡。
小妹孤女寡母,要上工,又要照看孩子,日子过得更艰难了。
乡亲们和小妹妈看小妹要上工,没人带孩子,苦了自己,女儿也跟着受罪,劝小妹改嫁。小妹怕坏了名声,又怕带女儿出嫁会吃亏,一直孤独地坚守着……
第一章 摘杨梅
小时候,还是生产队时期,那时物资匮乏,生活艰苦,连饭都吃不饱。
每到现在这个季节,我就会和同村的小伙伴相约到山上去摘杨梅。
有一位邻家小妹经常跟着我们上山摘杨梅。她因为年纪太小,每次一天辛苦下来,都摘不到多少杨梅。
我们怕小妹会哭,也怕小妹回家后,家里人会不高兴。
所以,每次下山回家的时候,我们都会把自己的杨梅分些给她。
“小妹,我们分些杨梅给你。”
然后,大家你一捧我一捧地把自己的杨梅分给小妹。结果小妹篮子里的杨梅,反而比我们的还多。
小妹很高兴,
“谢谢哥哥!谢谢哥哥!”
“哈哈哈!”
“不用谢!”
只要小妹高兴,我们都高兴。
大家今天虽然收获不大,但我们心里还是很高兴的。
今天没有摘到多少杨梅,明天再来吧!我们小伙伴们有的是时间和快乐。
第二章 割猪草
我和小妹在同一所小学读书。我读三年级,小妹读一年级。
下午放学后,我们俩人各挎着一只小竹篮,里面放着一把割草刀。欢呼雀跃,唱着歌儿,来到门前不远处的小河堤上割猪草。
这条小河水流很长,河水清澈,缓缓地由东向西流淌,漫延数里,流入外乡。
河堤上长满了很多不知名的树,郁郁葱葱,俨然成了我们的乐园。我们把竹篮往河堤上一丟,就开始玩打石子。
夕阳西下,橘红的光芒照在我们脸上,把我们白皙的小脸映照的红嫩红嫩。
我们不知打石子打了多久,直到打累了,才停下来,伸直腰,看看夕阳沉得更下了,已经不是那么耀眼的光芒四射了。我们赶快找到竹篮和割草刀,割猪草。
当我们割满猪草准备回家的时候,村庄里已经炊烟袅袅。
小妹上小学三年级的时候,她的爸爸已经重病在身,浑身浮肿,不久病逝了。小妹爸爸生病三年来,家里一直省吃俭用,因为治病欠下巨额外债。
小妹爸爸不在了,小妹和妈妈哭干了眼泪。小妹妈妈考虑再三,无奈地对小妹说:
“你爸走了,妈要去生产队干农活,弟弟妹妹又小,需要人带,现在没有人能帮妈,你们三姐妹,你是老大,只有你能帮妈妈了,你就不要去上学了,回家帮妈妈带弟妹做家务吧。”
小妹听完,哭了一天,只能无可奈何地答应了。
从此,小妹痛苦地告别了学校,成了专职小保姆。小妹每天除了带弟妹,还要剁猪草、喂猪、做饭。
小妹不能去割猪草了。我下午放学后,只能一个人孤零零地去河堤上割猪草。
第三章 看电影
我初中毕业后,回到了生产队干农活。小妹的弟妹上了小学,不用带了,小妹和我一起跟着大人去田地干农活。空余时间,我们又在一起玩了。
晚上,我们最盼望的就是看电影。大队买了一部小型电影放影机,每月放影四次,每次放两夜。每次一般会有两块电影正片和一块《新闻纪录片》。
我们大队是山区,人口不多,但村庄分散,有十个生产小队,从坑口到坑尾,有十几里地。
每次放电影,第一天晚上在外坑放,第二天晚上在内坑放,轮回放映。
我和小妹通常是早早吃了晚饭,就焦急地走在通往放电影场的路上。
小妹妈妈白天在生产队干农活,晚上要干家务活。小妹要去看电影,只能把弟妹一起带上。
每个生产队的村庄前,都有一个很大的晒谷场。电影就在晒谷场上露天放映。在晒谷场边沿埋上两根柱子,挂上银幕,就可以放电影。
轮到在我们生产队放电影的时候,我们就早早地搬张凳子去,摆在晒谷场上霸好位置。有时连晚饭都来不及吃,就傻傻的等候电影放映。
农村人活多、忙,晚饭吃得很晚,如去别个生产队看电影,只能饿着肚子去,看完电影再回来吃晚饭。
我们赶到电影场,他们本村庄和附近村庄的人来得很早,早已经把凳子摆在好位置上坐好,边嗑炒南瓜子或吃炒花生,边等着看电影。
我们没有抢到好位置,只能在偏僻的地方站着看电影。
经过长时间的等待,电影终于开始放映。但每次总是要先放完时长三十分钟的《新闻记录片》,然后才放正片。
电影正片多是战争片,记忆最深刻的是《地雷战》、《地道战》、《南征北战》、《战上海》、《侦察兵》、《英雄儿女》、《渡江侦察记》、《智取华山》、《野火春风斗古城》等。
每次我们总是感到还没看过瘾,电影就映完了。
看电影我们一向是风雨无阻。下雨天,我们就头戴斗笠,身披农用塑料薄膜避雨,像浪漫情人雨中散步。
天色愈晚,雨愈大,落在斗笠、塑料农膜上,发出滴滴答答的声音。
冬天的夜晚,去看电影,有些寒冷,我就戴起帽子,穿起了棉袄。特别是突然刮起寒风不停地朝我进攻,把我的脸吹得冰冰凉,手脚冻得生疼。冻得小腿弹三弦。我还是拼命的忍住刺骨的寒冷,坚持到电影放映结束散场,我们才肯回家。
第四章 写作
我很喜欢看电影,也喜欢看书。电影和书里的人物形象感动着我。看了书再看同名电影更有趣味,看前面,就知道后面的剧情。
小妹很喜欢我把后面的剧情,提前讲给她听,她每次都欢喜地夸我:
“你好厉害!能够猜到结局。”
我抬头望向天空,一轮明月高照,把皎洁的光耀洒向大地。小妹真纯洁,就像这轮皎洁的明月。
下雨天,不用干农活,我就可以坐在书桌前看书。
小妹的弟妹上了小学,小妹一个人过来玩,常常手里拿着鞋垫。她一边跟我聊天,一边绣鞋垫。有时会把我的桌子收拾得干干净净,笔筒里插一束鲜艳的野山花。
小妹不算美丽,可有着诱人的魅力。
小妹说起话来,不紧不慢,字字清新,温温柔柔,清清脆脆,动听之极。她神态天真、娇憨顽皮、双颊晕红,容色清丽,气度高雅。
她总爱甜甜的微笑,从那微笑里,我明白了恬淡与安谧。使我想起了聂鲁达 的《你的微笑》:“可以拿走我的空气,拿走的我面包,却拿不走你的微笑。”
小妹看不懂书,我借了一些图书给她看,她很喜欢。
在山区,很难弄到书,为了借到一本书,有时要走十几里地。好不容易借到一本纸色发黄、残缺不全的书,还得抓紧时间看完,及时还,不然下次人家有书不借你。为了赶快看完,有时看到天亮。
每次看书,我的心都咚咚地跳着,书中一个个生动感人的故事和自己的悲惨遭遇交织在一起,在我的心灵深处呐喊,纠缠不休,扰得我不得安宁。一种一吐为快的写作欲望油然而生。
于是,我边看书,边学着写小说,把我心里想要说的事情,照着小说的样子写下来。
我如饥似渴地读中外名著,文学史和文艺理论,开始注意周围的人和事,洞察他们的心理。
我学写作学了几年,写了几十篇小说,不知道小说写得好不好,但字是写得越来越好。
第五章 委屈
冬季征兵工作开始,我报了名参军。先是乡医院初检,后是县医院复检,最后是政审,我都一一通过了,就等县人民武装部的入伍通知。
小妹弟妹读完小学,回家参加劳动,稍微减轻了小妹的负担。
这段时间,小妹的态度发生了变化。她整天不露一个笑脸,做事情也是无精打采的,不跟人接近。 她哪里都不去,除了去田里干农活,其余时间就躲在房里 ,足不出户。
一个大雨天的下午,我正在埋头写小说。小妹轻轻地走到桌子旁边,胆怯地、温柔地看着我,半响不说话。
“小妹,你来了,坐!”我抬起头,对她笑着说。手里没有放下笔。
“我来看看你……”小妹轻轻地说,一双忧郁的眼睛痴呆地望着我。那一丝忧郁的神情,以前是不曾有过的。
我温和地笑道:
“你是不是怪我这段时间不跟你说话?你以为我不理你吗?不是的,你不要起疑心。你看我这段时间真忙,要办参军的事,又要读书,又要写小说,还有家里的事情。”
我指着桌上一大叠原稿,愧疚地对她说:
“我一个星期就能写完了。我答应你,参军前,我要跟你谈许许多多的事情。”我又埋头继续写小说。
小妹茫然地问道:
“一个星期?……”
“对!”我笑着说。
“我想跟你说几句话……”小妹迟疑地说。
“小妹,你没看见我这么忙?”我抬起头来,看见她的眼里闪着泪光,我马上心软了。
我关心地、爱怜地问道:
“你受了什么委屈吗?不要难过。”
我真想停了写作,带她去公社看场电影,好好散散心,好好地安慰她。可是我马上又想起不久就要去部队,得抓紧时间把小说写完。
我爱怜地看着小妹,温和地说:
“你等几天,写完后,我们好好地商量,我一定帮你忙。现在让我安安静静地写,好吗?”
小妹不说话,痴呆地站在那里。不知道她心里在想些什么。
过了一会儿,小妹喃喃地念着:
“一个星期……”
小妹的嘴唇微微动了一下,她非常温柔而略带忧郁的眼光留恋地看了我几眼。忽然她的眼睛一闪,眼泪沿着面颊流下来,她的口里拼出了一声:
“我走啦……”声音有些凄惨。
我惊奇地看着她,只看见她急急地转身走出了房门。
我感到有些伤痛,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埋头继续写作。
第六章 可惜
这时姐姐走进房间,问我:“刚才小妹来过吗?”
“嗯。”我简单地答了一句。我依旧在写小说,没有抬头看姐姐。
“小妹聪明,漂亮,又懂事。可惜得很!……”姐姐叹息说。
“你说什么?你可惜什么?”我停下笔,吃惊地问。
“你还不晓得?小妹就要出嫁了。”
“小妹要出嫁了!谁说的?我不相信!她年纪这么小!”我激动地说。
姐姐叹息说:“小妹妈妈把她嫁给远方一个三十多岁的瘸子。那瘸子是患小儿麻痹症,留下的后遗症,不能劳动。”
“瘸子?我不相信!小妹才十六岁,要嫁,也不能嫁一个三十多岁的瘸子?”
“你知道,小妹家里因为小妹爸治病欠下的债,到现在都还没有还清,小妹妈想早点把她嫁出去。那个瘸子家里正好有些钱。”
我真替小妹可惜!她才十六岁呀!
第七章 参军
几天来,我忙昏了头,终于把小说初稿完成了。
昨天下午,大队民兵营长和妇女主任把我的入伍通知书和军装送来了。过几天我就要去部队,这几天就要抓紧时间走亲访友,又要忙得天昏地暗了。
小妹这几天没有来我这聊,在门口见她路过几次,简单说了几句话。不知她的婚事怎么样了。
下午,走亲戚回来,我打开《ⅩX歌曲》,里面的一首苏联歌词《喀秋莎》,立刻吸引了我。
这首歌词,描绘了苏联春天的美丽和喀秋莎对离开故乡去保卫边疆的情人的思念。把姑娘的情爱和士兵的英勇联系在了一起,饱含了少女纯情的问候。
我被这美妙的歌词感动,不禁饱含深情地念出了声:
“正当梨花开遍了天涯,
河上飘着柔曼的轻纱;
喀秋莎站在那峻峭的岸上,
歌声好像明媚的春光。
……
姑娘唱着美妙的歌曲,
她在歌唱草原的雄鹰;
她在歌唱心爱的人儿,
她还藏着爱人的书信。
……
啊这歌声姑娘的歌声,
跟着光明的太阳飞去吧;
去向远方边疆的战士,
把喀秋莎的问候传达。
……
驻守边疆年轻的战士,
心中怀念遥远的姑娘;
勇敢战斗保卫祖国,
喀秋莎爱情永远属于他。
……”
小妹从门外面走了进来,她依旧轻轻地走到桌子旁边,胆怯地、温柔地看着我,半响不说话。
“小妹,你来了,坐!”我微笑着说,搬了一把藤椅子给她坐。
“你刚才在读什么……”小妹依旧轻轻地说,一双忧郁的眼睛痴呆地望着我。人比以前瘦了些。
我微笑着说:“我在读一首苏联的歌词。”
我想起她的婚事,担心地问:“有什么事要我帮忙吗?”
小妹痴呆地坐在藤椅上,目不转晴地看着我。良久,她略微低下头,感伤地说:“我的事情你也知道了,我是不会去的。”
听小妹一说,我又激动起来说:“对,你还太年轻了。再说要嫁,也不能嫁这样的人。”
我给小妹倒了一杯水,忍着悲痛微笑着安慰她,说:“我给你妈说好不好?你现在结婚还早,过上几年找到好的来,这是终身大事。”
“不用,你了解就可以……”小妹的眉毛稍微松开了一些,脸上露出了一丝微笑。
过了一会儿,小妹深沉地说:“你的入伍通知书到了吗?哪天走?我送你。”
我从书桌抽屉里拿出入伍通知书,递给她,有些自豪地说: “到了,二十五日走,元旦前就能到达部队”
小妹听了,一脸茫然,半天不说话。
我从衣橱里捧出绿色的军装,递给她看。
小妹小心翼翼地接过,轻轻地抚摸我崭新的绿色军装,羡慕地说:“真羡慕,我也想参军!”
我摇摇头,苦笑着说: “现在这里还不招农村女兵。”
一会儿,小妹妈妈来找小妹,小妹只能跟着回去了。这又使我担心起小妹的婚姻来。
第八章 送别
今天,是新兵启程的日子。天刚亮,我就从床上爬起来,洗漱完,穿上了我的新军装。
小妹过来送我了。
“几天不见,你怎么憔悴成这样子?”我的语气里带着爱怜和心疼,小妹就像我的妹妺,我怎么忍心见她受这些苦楚。
“我……”小妹抬头哀怨地看着我,哽咽着发不出声音。
“你妈怎么这样狠心!”我激动起来。
“也不能怪我妈,毕竟我家是这样的情况,我不出力,难道指望弟弟妺妺吗?”小妹的头半低垂着,一绺头发散落到额前,她看起来是那样楚楚可怜。
“你还太年轻了。再说要嫁,也不能嫁这样的人。”我多想伸手帮她理一理头发,可是我的手悬在半空中,久久不能落下,我该怎么帮助她。
“这事还没有决定,你放心,我不会轻易嫁的!”小妹轻轻地抚摸着我的新军装,眉毛稍微松开了一些,脸上露出了一丝苦笑。
小妹看我只穿了一身军装,心痛地说“天冷了,多穿些衣服。”
我怔怔地看着小妹单薄的身子,她的双肩仿佛在微微颤抖。冷风吹进怀里,我跟着瑟瑟发抖起来。
第九章 出差
我来到部队后,没有听到小妹的消息,不知小妹的婚事怎么样。
一个炎热的夏天,我和战友出差完成任务后回部队,路过战友的家乡,在战友家休息了一夜,我才略知一些小妹的事。
在我参军后,小妹还是拗不过母亲,嫁给了瘸子王作业,嫁给了眼泪。
王作业的家,就在战友的村庄里。
王作业小时候患小儿麻痹症,腿瘸了,不能参加生产队劳动,整天窝在家里喝闷酒,喝醉了就发酒疯,骂人,打人,经常弄得家里鸡飞狗跳。
小妹婚后第二年就生下了女儿,白天参加生产队的劳动,下工后还要带女儿,做家务,很辛苦。有时还要挨醉酒丈夫的打,身上常常被打得青一块,紫一块。日子过得很艰难。
去年夏天的一天上午,村庄里的劳动力都去了坑里莳田。王作业喝醉酒,不小心跌进了门口池塘里。在门口玩耍的几个小孩子连忙去坑里叫大人救人,等村民回来救人的时候,王作业已经溺水身亡。
坚强的小妹向亲友借了些钱,请来木匠做了一副上好的杉木棺材,请村民帮忙,很隆重地把丈夫安葬在后山上。
屋漏偏逢连夜雨,船迟又遇打头风。丈夫在世时,白天还能照看女儿。如今丈夫走了,小妹就更辛苦了。
好多乡亲和妈妈看小妹要上工,没人带孩子,自己家里家外辛苦,女儿也跟着受罪,劝她改嫁。小妹怕坏了名声,又怕带女儿去会吃亏,一直孤独地坚守下来了。
我听了战友父母述说的小妹婚后的悲惨遭遇,说不出的心酸。为小妹的不幸感到悲哀,为上天对小妹一家人的不公感到愤怒。
第十章 看望小妹(一)
早饭后,在战友的指引下,我找到了小妹的家。
小妹的家是三间白墙大瓦房,中间的这间稍大,是客厅。三面环山,山上森林植被郁密,翠竹深幽。门口有口小池塘,环境十分凉爽宜人。
我刚走上塘坎,看见有位少妇坐在客厅门口剁猪草,穿的衣服皱皱巴巴、有些破烂。旁边有位穿红衣服的小女孩,坐在地上打石子,玩得十分开心。女孩大约三、四岁。
我慢慢走上前,定眼一看,剁猪草的少妇正是小妹,头发蓬松,苍老了许多。
小妹那头黑色瀑布般秀美的头发,蓬松的像鸟窝。她那双清澈明亮的大眼睛,眼角密而深的鱼尾纹诉说着小妹的饱经风霜。小妹那张曾经充满青春气息的脸庞,布满了皱纹,满是岁月的痕迹。我感叹岁月的残酷,心里不禁一阵酸痛。
小妹才二十一岁,多么美好的青春年华,可她却没有能够在这人生最美好的时光,享受到幸福、快乐,被艰苦岁月折磨得如此憔悴、苍老。
我知道小妹婚前没少受累,她父亲去世早,弟弟妹妹又小,上学上到小学三年级,她妈就叫她不要读书了,回家带弟妹做家务。谁知道,小妹婚后的生活过得更艰苦。
小妹猛然抬起头,看见我,怔住了,嘴唇微微动一下,没有说话,迅速站起来,急转身快步走进了客厅。墨色花白衣服补了几块补丁。
我愣住了。我不明白小妹为什么要避开我,我心思重重地跟进了客厅。
小妹走到客厅里面饭桌前,面对墙上的一幅山水画,站在那里,不出声。
“小妹!”我禁不住叫了一声,向着小妹走去。
小妹抬起头,默默地望着我。
我走到小妹面前,激动地问道:“小妹,你为什么要避开我?”
小妹低下头,给我倒了一杯水,双手有些微微地颤抖,半晌不说话。
“你生活过得好吗?”我的声音变成苦涩涩的。
小妹抬起头,不眨眼地望着我,不露声色地说:“我不知道今天能见到你。”
“我出差路过。”我有些悲哀地说:“我们分别了这么久,好容易才见到了,你为什么要避开我?连话也不肯跟我说。”
小妹埋下头,咬了咬嘴唇皮,额上的皱纹显得更深了。
良久,小妹神色不动地说:“我只是突然见到你,不知道说什么好。”
我呆呆地望着她,一时也不知道说什么好。
第十一章 看望小妹(二)
“你坐!”小妹让我坐下来。她自己也倒了一杯水,静静地坐在我对面,半晌不说话。
我看着小妹憔悴、苍老的脸,怜惜地问道:“这几年,过得好吗?”
小妹抬起明亮的眼睛望了我一眼,低下头,看着桌上的水杯。她摇摇头,依旧不答话,只是急促地呼吸着。
我担心小妹的生活,焦虑和期待着小妹说话。
良久,小妹才抬起头来,眼光很温柔地看着我,用悲戚的声音说:“我过得很好,只是女儿没人带,我去上工,只有把女儿锁在家里……”小妹说着,两眼闪闪发光。
小妹受苦受累,女儿也跟着受苦。我心里一阵酸痛,不知怎样安慰小妹才好。
桌上的两杯开水渐凉,热气少了。
这时,邻居大嫂进来说:“小妹,来客人了啊!要上工了!”
“嗯。”小妹答应着,忙收拾好东西,把女儿锁进屋里,向我告别后,扛着锄头,跟在大嫂后面走了。
小妹脚穿拖鞋走在石头路上,发出单调的“嘀嗒、嘀嗒……”的声音,沉重的脚步像踩在我心上。
我看着小妹小巧而倔强的背影,心里难受极了。可怜的小妹身体上受着劳累,心里受着煎熬。
小妹却笑着对我说: “我去干活了。”我仿佛听见了我心碎的声音,因为我看到小妹凄苦的笑。
这是我最后一次见小妹。
我回到部队不久,和战友分开了,我分到了2团,战友分到了3团。
一直到现在我都没有听到小妹的消息,不知小妹现在生活过得怎么样?幸福不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