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厦门期间,遭遇台风,有关心我的朋友问我:
为什么还在厦门?
为什么不离开灾区?
我不知道啊,只是想因为灾难而当逃兵不妥吧,好像离开就意味着不愿与厦门人民同甘共苦。
之前听到台风,是这样的反应:台风嘛,呵呵,有什么可怕的,不就是风吗。
见过台风后,是这样的反应:台风啊,太恐怖了,不知道用什么来形容。
莫兰蒂改变了我对台风的看法。以前台风是远方的事情,这次莫兰蒂从我的窗前经过。
2016年9月14日,正是阴历八月十四,中秋节前一天,上午就狂风大作,小树大树都在风中狂舞,我和三岁的小朋友在外面走路,一阵大风过来,直吹得我要后退,小朋友眼看站立不住,赶紧抓住我的手。风,一直不停不休地吹,窗户只敢开一条小小的缝,让风恰如其分地漏进来。心想,这样的台风还是挺好的,有些凶猛,有些狂热,有些执迷,但是在可以承受的范围内。点一枝沉香,读一本书,即使外面狂风呼啸,我有我的沉静。
15日凌晨两点多,被风声惊醒,是那样发狂的风,先是猛烈吹打推搡着我的窗户,然后一阵回吸往外拉窗户,担心这一吹一吸是否会吹爆我的玻璃飞到床上,再听,雨打玻璃的声音也是那样猛烈,有水流进来的声音,赶紧起来检查窗户是否已关好,窗户虽关好,但是水依然顺着四边的缝打进来,在窗槽里咕噜咕噜像煮沸的水,俨然已成小溪。只见楼下的大树小树大幅摇摆,像醉拳的多少倍快动作,又像杨丽萍的舞蹈里最高潮的部分。停电停水,偌大的小区里一片漆黑,只有一个个格子里射出来一道道亮光,估计都像我们一样拿着手电察看情况。在这个台风狂作的夜里,估计所有厦门人都不能入眠了。
不敢回到床上,一是担心玻璃会吹爆,二是担心楼房会刮倒,那一刻才知道,原来电视上放过的台风掀掉屋顶刮倒房屋的事,确实有可能在我身边发生。和朋友一家人坐在一起,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天,好像在找一点安全感。大约半小时后,风声终于小了些,没过多久,又开始猛烈起来,窗户又开始大动作,不过比之前的程度稍轻,心里也感觉放松了些。
早上六点,被家里人说话的声音吵醒,起床来到阳台。哇,怎么会这样,树全倒了,昨天风最大时不是还在摇吗?碗口粗的树直接被拦腰折断,有的树已经被连根拔起,树叶什么的也都没有了,这还是我前一天看到的小区吗?没有风了,雨也很小了,地上全是泥巴横流加上倒伏的树,小区内看来是无路可走了。稍远的地方,是一座小山,前一天还郁郁葱葱,现在变得枯黄稀拉,好像一夜入冬了。再转个方向看窗户那边,夜市摊的棚子全部被拉翻了,楼下的铁护栏倒了,大树倒压在一辆小车上面。
没水没电,手机无服务,已经处于与外界无法交流的境地,赶紧先去附近店里买了几件水回来。闺蜜当时正在医院上连夜班,一直联系不上,所以思虑再三还是决定去看看。下午,我们开车一路过去,满目疮痍,树倒了,棚翻了,护栏倒了,路灯倒了,广告牌倒了,小车的玻璃碎了,商店的大门倒了,彩钢瓦板房被拉得稀烂……这情形,俨然就是奥特曼里的怪物刚刚来过。没有红绿灯,没有公汽,店铺关门,有那么一两个还在开张的大超市,人挤得飞起。还好,车里可以收到一个广播台,才知道全市停电停水了,也知道了此次台风的大体情况,17级台风,从厦门登陆,建国以来最大的一次。
到了朋友的医院,巨大的玻璃门没了,闺蜜说夜里被震碎了,救护车也被压在大树下,一大早院长组织员工先把车挪出来。医院里也没水没电,只能靠一些纯净水解决喝水问题。闺蜜说电话全不通,从夜里三点就给家里打电话,手机座机都打不通。
为什么有一种灾后重逢的感觉,酸酸的热热的?平凡的日子其实也是不易,只要一场台风,吃一顿饭洗一次澡打一个电话都成了奢望。
人民子弟兵开始出动,清理现场。
说说随后那几天没水没电的境况吧。
第一天早上煮面条,小朋友用奶瓶喝奶,中午在家用冰箱里的菜解决,纯净水洗菜煮饭,锅碗没洗堆在水池里,晚上在营业的肯德基买了快餐吃,都没洗澡,那天可是中秋啊,真是难忘的中秋,实在太有纪念意义的中秋佳节;
第二天,小朋友只能用玻璃杯喝奶了,因为习惯用奶瓶,各种吵,早上蒸冰冻食品吃,其实已不冻了,因为冰箱已停电一天,中午煮水饺,晚上一家人开车到外面找吃的,先打听得岛上的一位朋友家里已经恢复水电了,赶紧去逃难求援,先洗了个澡,然后找了家餐馆解决吃饭问题;
第三天,弄了更多的纯净水回来,早上继续煮冰冻食品,中午,面,晚上,面;
第四天,听说朋友医院里已恢复水电,赶快全家搬动,锅碗瓢盆全体动员,在新的阵地展开了新的生活;
第五天,家里有了电但没水,我们继续呆在医院宿舍;
第六天,家里总算水电都有了,全家又往回搬。而那时,还有部分地方没水没电。
至于那些天的手机信号,基本没有,偶尔连上一点信号,赶紧给父母打电话报平安,而且手机长期处于无电状态,在自行发电的超市里,总有无数人在那里充电。还好一直能接到一些消防水,提几桶,可以暂缓家里厕所的紧急状况。
当天唯一一家还在开门的超市,人满为患,闷热的天气,又不能开空调,购物简直就是折磨。
家里唯一一盏充电灯,白天拿到第三天来电的爸爸单位充电,同时把家里的手机也带去充电。
我们这样提水,洗衣服。
在灾后的日子里,我再一次认识到:有时,只能等待。有电没电,不是我能决定的。第一天,都处于平静中,尚能克服,第二天随着生活不便,开始流言四起,听说要七天后才有水有电,刹那间心里起了恐慌,但在一步步的无奈中,也就开始了平心静气的等待。该来的总会来,不该来的急也急不来。虽然最终是六天后才有水有电,但只要不让自己狂躁,就觉得一切都可以接受,生活并没有那么艰难。
在与外界的沟通勉强恢复后,我们获知了更多的信息,此次台风造成直接经济损失102亿元,还好没有什么人员伤亡。没想到这次台风会导致这么严重的灾情,整个厦门好像被一只巨手清洗过一样,而更让我感动的是,从第一天起,厦门人民一直有平和的心态,十字路口有义务交警,大树清理也总有很多民众去帮忙,大家能自己想办法的就各自去解决,没有办法的会互相帮助,政府也在采取各种办法救援,超市里的货品也没有抬价,即使在灾后的第二天,明明知道饮用水将会被暴抢,但也没见抬价,可以勉强做馒头的小店,也没有涨价之类,这一方面靠的是政府的严令禁止,另一方面也靠的是市民的高素质。
9月18日,还是前面拍到的那些大排档,很多棚子重新支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