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时我十七岁,正是最矫情的年纪。
13年春,我第一次去北京。三月的北京已经不再寒冷,我着一身豆绿色的贴身毛衣,围着深棕色的亚麻围巾,腿上是已经洗得泛白了的牛仔裤,配以我刚刚修过的齐颈短发。同行的父亲上下打量了一眼,问,
“姑娘,您今儿个是在cosplay柴姑娘吗?”
正如他所言,那年我初生出一点小小的情愫。正逢倾心的男孩儿送我一本《看见》。彼时那本书刚刚出版,宣传的势头正火。我正思忖着要不要买一本,毕竟一路看着她的博客,也陪伴了我几年。而他在图书大厦前的寒风中排了三个小时队,给我寄了一本柴姑娘签了名的。
十七岁的我,很动容。
这本书我一遍又一遍的翻看直到如今。并非因为柴姑娘是我的女神,相反和她一样,我认为从前的她的文章矫揉造作(……我自己的更是),但看着她从电台时起,一点点看着她和自己“拧巴”,而正是这个“拧巴”把她推到了后来我们熟悉的那个柴静。我每翻一遍也就经历一遍这拧巴的过程,也就提醒着自己,不可放松。
也是为了这一点点连我自己都羞于承认的情愫,在未来的那半年里,我都一直很努力的在和自己“拧巴”。已经休学在家的我,打着两份工,再用这微薄的工资不断的买书。再留下那么一点点钱,每两个月就跑出去一次。就这样,在半年里,看了150多本书,走了江西,成都,甚至徒步了川藏线。
那个时候,在我脑海里回荡的是,
要想‘看见’,就要从蒙昧中睁开眼来。这才是最困难的地方,因为蒙昧就是我自身,像石头一样成了心的坝。
但其实不过是为了掩盖,“如果我走过你看过的路看过你看过的风景,是不是就能离你更近一些?”的小女生想法。
但不得不承认,我一直近乎盲目的以为着,“看见”就是他希望我做到的,然后我就很努力的这么做着。
在这途中我认识了一些人,有像文痞一样的赋闲主编。堪被我叫做大叔的主编因抗战老兵的活动相识,只在偶尔在他和我都失眠的凌晨四点在网络上说一声“早!”,然后在混着清晨第一缕阳光吞咽几首难以理解的带着腥味的诗或是小说。平白的“大人”的世界我无法理解,但也厚着脸皮分析那么几句。
我问,“为何浮生里万千脸孔到最后都只有一张表情?”(果然矫揉造作不可饶恕)
初到美国的我惴惴不安的很,既有壮志欲酬的激动,又有对于陌生的害怕,我把自己的网络签名改成,“盛妆端热油”。典故一如既往的来自柴姑娘,
今天跟老颓聊天,我说,这阵子又懈又躁,往往一日无成,一事无成。他说了一个词,“盛妆端热油”。
他说:“想想看,那是什么用心,什么警醒。”
“盛妆”,是不能懈,懈了没有警觉,甘居下流。端着“满满一碗热油”,又要沉静,一较劲,力气使大了,热油泼一手。
人在某个阶段,四面受力,内心要宽裕才成,心若慌乱是做不成文的,成了也绝不深厚,绝不动人。
然而我却收到了他的消息,他问,“为什么要‘盛妆端热油’?端了‘热油’又要做什么?”,这问题我从没想过,我想着要警醒要沉着,却没想过要做什么。思忖了一会儿,我回复道,
“炒一桌好菜。”
至此,我终于摆脱了当初为了走得更近而努力睁大双眼去“看见”的日子了。虽然直到如今我也很感谢那一段日子,因为虽然我连自己想要什么都不知道,却也那么执着的走了那么远那么久。那么执着地为了防止自己被蒙昧遮住了双眼。
今日看着《不要因为走得太远而忘记为什么出发》,又回忆起这段时光。说真话,我并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写下这篇文章。或许是为了提醒自己出发的起点,虽然再也没有“靠的更近”的目标,也早已不把柴姑娘的话奉为圭臬。
但我仍旧希望自己可以,仍旧像十七岁的自己,睁大双眼,去看见,而不是视而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