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决斗
何胜利,70年代初汽改厂最大的混子,在边城也算是有号的人物。他住二十四户干部楼,老爸原来是老汽配厂厂长,老妈是市文工团唱歌的歌手。托他爹的福,他在汽改厂车队当调度。
他爹是抗美援朝的复员干部,性格粗鲁的可以,他娘却相反,温柔似水。何胜利从小继承了老妈的艺术细胞,吹拉弹唱样样都拿的出手,可他也继承了他爹的狂躁暴虐。
和他一起玩的这些混混,基本都是二十四户和四十八户的子弟,从小玩到大,何胜利自小学就是这伙人的头目。
相比十六户那面,这些人算是富家子弟,吃穿都讲究,一部分是来源于父母的给的零花钱,但大部分都是靠山吃山,利用他在车队用车方便,偷汽改厂一切能偷的东西。
后来城区改造动迁的时候,何胜利从他家楼下的厦子里倒腾出来4个一人多高的铁皮工具箱,里面五花八门什么东西都有,基本都是从汽改厂偷出来的。四个铁皮箱子的东西,光当废铁卖就卖了1000多。这些可能是当初不好出手的脏物,那些能出手的真不知道要有多少。
何胜利一伙没什么大的骄人战绩,可人多势众,出手狠毒。他们一来靠父母给的名声,出了事情自有后台帮着打理官方;二来靠钱,实在摆不平那就拿钱来说事。历朝历代也没有跟钱过不去的混子,出来混,名声是虚的,财才是实实在在的。
所以,何胜利算是那时候汽改厂一带混混里的第一号人物。
其实不用官方找,何胜利自己也会出头。这种大规模的约架,老英那伙里面有好几个是二十四户的孩子,这可就和他有些挂搁了。
令何胜利很惊讶是,一个16、7的小男孩敢向老屁这样的老痞子叫板,还能召集来那么多人马帮他打架,那得是个什么样的孩子啊!
要说打架,何胜利心里有数,混混出身的人物看上去挺凶,其实绝大部分都是虚张声势。占点优势不够他们咋呼的,一旦局势不好,比谁跑的都快。
反倒一些十七八刚出道的半大小子,那是真猛,尤其打群架。
打群架的事是这样,一个小孩肯定打不过一个大人,但十个小孩未必打不过十个大人;一个人肯定打不过五个人,但十个人未必打不过五十个人。打群架,重在协作、配合。小孩之间关系牢固,心实成,反应速度快,所有这些都适合群体作战。
当初何胜利最耻辱的一次群架,就是栽在市里的一群孩子手里,人数均等,但是惨败。这事儿何胜利曾严厉的对手下混混说,谁露出半个字,必定灭他全家。
何胜利对老英这个小孩很感兴趣。第二天一上班,他派人邀请老英:到汽改厂来一趟呗!
老英进到何胜利的办公室里,老屁居然也在,盯着刚进门的老英,像恶狗见着肉包子似的。
老英冲他轻蔑一笑,过去和何胜利握手,嘴里叫着,何叔。
何胜利说:“坐!”老李坐下。又一指老屁,“往那边点儿呗,哥俩好唠嗑。”
老屁一脸不快地说:“何调度,这是从哪论啊?我和他是哥俩?”
一句话亲疏立判,老英那头是亲戚关系,老屁这头是同事关系。
“肩膀头齐为弟兄。这是老规矩。再说,五湖四海的革命同志不都是阶级弟兄嘛!”何胜利打着哈哈道。
老英大大咧咧坐到老屁旁边,说:“行!哥俩唠唠嗑。”
老屁忽然转头逼视着老英,老英看看大胡子,又看何胜利。
何胜利仔细观察这孩子的表情,确实没有畏惧在里头。
何胜利说:“你们的事,我了解了一下。没什么大不了的。家长里短,鸡毛蒜皮!今天我来呢,做个调解人,老屁不用说,熟人。小英子虽然不太熟,但你爹和我弟弟是一个车间的,一样是自家弟兄。咱都是汽改厂的人,可不能打内战!对了,小英子,你有18没,快入厂工作了吧?”
“没错啊。我爹说等上了秋就让我进厂上班,这不最近一直让我学车,看看将来能不能在何叔手底下当个差。”老英嘴上不打夯儿地瞎说一通。
“行啊,你要是会开车,我就要。”何胜利笑着回答。
何胜利顿了顿,看老屁一脸的怒气未消,知道这事儿不是说说就能解决这么简单,“这么地吧,我给你们出个招儿,咱现在出门,去厂后空地挑个没人的地方,你俩比划比划。别拿家什儿,别出人命,也尽量别伤着谁。主要就是点到为止。等打完之后再谈解决的办法。你们看行不?”
老英看看老屁,老屁看看老英。同时说:“行!”
何胜利说:“早饭吃没,饿不?我请你们俩去食堂,咱吃完就走。”
“不用了!现在就去。”老屁说。
老英说:“我得吃点儿,昨晚到现在忙乎的都没吃饭”
何胜利拿出半个月的饭票,到食堂找人弄了20个白面馒头和一脸盆白菜帮子熬大肥肉。今天,哪位大哥就算请金鱼儿我在安东阁连吃上一个月,都比不上当年何胜利的这个力度,70年代初肉和油都还是凭票供应,人太特么缺油水了。
老屁求战心切,一个劲的叫嚣。老英则笑嘻嘻的说:“急啥?吃完饭再打呗!”
何胜利也笑着说:“对!不急!吃完再打!”
老英一边大口咬着馒头,一边让老屁和何胜利。
老屁由于刚才反对吃饭,现在虽然有点后悔但也不好意思吃了。只是阴阳怪气的说:“吃吧,待会儿闹个饱死鬼!”
老英则轻飘一笑:“真鸡巴能装!”
其实老英吃饭有他的小算盘,因为没想到会是这样的一个单挑的结局,这和昨天自己有着先手的优势不同。
他一边吃,心里一边评估:自己和老屁拼体力肯定是不行。自己速度倒是比他快,可以打一下撤一下,挑他要害打。再就是,先吃饱饭。他不吃,最好!我这一顿饭磨他半个小时,专等他饿的时候打他。对,还有就是逗扯他发火,泄气,再发火,再泄气。等他冲劲儿快没了的时候,一口气干倒他。
吃着饭,老英就这么动着脑筋。
老英一口气吃了四个大馒头,半盆菜。要是再吃,他还能吃下去。但那样就会影响待会儿动手。所以他果断地停下来了。
三人出了食堂,走到厂子后面的空地。这里是成品车暂时停放的地方,十几辆大客车并排整齐的停放在空地的一端,挡住了后面的一大片空地。
何胜利说:“你俩都是汽改厂一带有头有脸的人物。今天的事就咱仨知道,谁把谁打了都别鸡巴出去说去!谁丢脸,都是汽改厂的损失。明白不?”
俩人点头。
何胜利开始给他俩搜身,不光凶器,就是钥匙啥的也不行。真急眼的时候,那玩意也能杀人。
俩人一边被搜,嘴还不闲着。
老屁说:“用不着的事儿,收拾个小逼崽子还用带刀啊?”
老英说:“还鸡巴装呢!你这逼样儿,挨削就挨在这张嘴上了!”
何胜利直想笑,心说:这小子真行!这么悬殊的差距,马上就动手了,还能这么轻松。就凭这点,待会儿我说什么也不能让老屁伤着他。
这情形,有点像中世纪骑士决斗,血腥暴力,但公平、公正、公开。又有点像拳王争霸赛,未动拳头先动嘴。
何胜利看看没问题就往后退,边退边说,可以开始了。
老屁还想轻蔑的损嗒老英两句,刚张嘴,没成想老英抽冷子右拳就是个“封眼儿”!
这一炮打得太实惠了,大胡子感觉半边脑袋“嗡嗡”直响,眼前模糊一片。
老屁也是久经沙场的主儿,吃了暗算心里却明白,他用双手护住脸,像个拳击运动员一样做防守状态,期盼能缓上几秒钟。
可老英哪容他喘息,收右拳,左拳佯作砸向老屁的的耳朵,下头却狠狠一脚,踢向他的裆部......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