标准间,两张床。
令熊从浴室出来,有点不知所措。
刚洗完澡,她的脸仍是潮红的,“我……我洗好了,该你了。”声线越来越低。
“我等你睡着了再去。”他端来一杯热牛奶,“累了一天,早点休息。”这一天,她也确实是乏了。
易兆风关掉顶灯,只留床头一点暖黄的光,然后侧身坐在床边,替她掖好被角。这样被他瞧着,她哪里睡得着?倒是更窘迫了些。
“易兆风,不许再看了。到边上去坐着。”了不得勉强立一立老板的规矩,他了然一笑,把她双手塞进被子,坐到了她身后不远。
高雄并不喧哗,夜里更是一片宁静。令熊侧身躺着,刚才从耳根到面颊的温度慢慢降下来,心跳也渐渐平缓,闭上眼睛,当年那个脏兮兮的小毛头的脸与自己身后那张沉静俊朗的脸重叠交替,便嘴角弯弯地沉入了梦乡。
似醒非醒间,有人从背后抱住了自己,热乎乎的声音从耳边传来:“睡好了吗?要不要起来吃早餐?”
她翻个身,两张脸便只隔十厘米。
“易兆风,你什么时候过来的!”她从他双瞳中看到一个狼狈的自己。
“就刚才,五分钟前。”他笑咪咪地与她碰一下鼻尖。也算是被偷袭得促不及防了,她都来不及红脸或者翻脸,就被他从床上牵起来,拿枕头垫住后背,然后端了小餐桌放在她面前。
“怕影响你休息,我真的是起床以后才过来的,你看,早餐都给你叫上来了。”他指指餐盘里牛奶、水果和燕麦。
有点寡淡,令熊拿勺在燕麦碗里无精打采地搅动着。他又舀了一勺送到她嘴边,“昨晚吃得太多太杂,早上还是清淡点好。”见她不张嘴,他拿勺戳一下她唇尖,“没早茶吃不开心?好了,答应你中午去吃大餐。”
一记白眼翻过来,她夺过勺子,“我哪有那么馋?”三下五除二完成任务。
“今天我们做什么?”梳洗完,她见他拎起旅行袋。
我们?他翘起了嘴角,“跟我走。”
乘捷运在垦丁落站,他们站在海边一家民宿前,远处是南太平洋的万顷碧波。放好行李出来,两个人沿路边走边逛。习惯了多年以来严格规划时间,把自己塞得满满当当的生活,这样的无所事事让令熊有点无所适从。还好易兆风早有准备,先带她去南仁山看蝴蝶,中午去后壁湖吃了海鲜,下午又拖着她去白砂湾拾贝壳。虽然她嘴里嫌弃这是小女孩的游戏,到最后,易兆风的口袋里还是塞满了大大小小的海贝与海螺。
他们沿着沙滩肩并肩前行,海风吹乱令熊的头发,他停下来,指着不远处已经开始点亮的灯塔,“你看,多美。”
两个人在沙滩上坐下,夕阳半在海半在天,海天一色处,是暖融融的金红。谁都没有说话,怕惊动离不开有情人间的红日,怕吓跑三三两两出现的星粒,直至天地被夜色笼罩,他们沐浴在璀璨的星光下。
抬头,数不清的明明暗暗,低头,身边有他(她)。
民宿的房间面朝着大海,拉开窗帘,还能看见美丽的星空。
“你先洗。”
“你先洗。”
两个人几乎同时开口,又同时尴尬地停在那里。一阵风吹过,窗前风铃叮当作响,打破了这微妙的寂静。
也不过一尺之隔。先是两只手牵在了一起,接着探索起对方的身体,便禁不住酥软在床榻上。
呼吸渐渐合拍,他寻觅着她舌间的丝丝甜意。呼吸热气还在她唇畔颈边,手已无师自通地探入幽径,似拨动琴弦,挑压捻刮。她微微颤抖,琴声随他动作喑哑呜咽,引他一路流连起伏,逐一缕暗香,寻至白雪红梅娇艳处。
她翻身而上,缓缓滑下,将他容纳入自己。生命的空虚自此填满,二人双双迷失在那个温暖湿润的世界。春水轻轻起伏,拍打着蜿蜒湖岸。一叶扁舟划破春水,直泛入湖心深处,惹燕子一阵呢喃……
抛却平日层层盔甲纵情欢愉时,她心底方有一声叹息,活着真好,爱着真好。翻滚间,仿佛肉身落入云层,周遭一片柔软轻盈,忍不住想要更多,想给更多。她殷殷迎送,他重重推弄,似乎不使出全身力气便无法回报这月月年年累积的深情。
有汗滴在面颊,她睁开眼,看他奋力模样,不禁笑得嫣然。伸手抹去他额上汗珠,“小毛头累不累?”他似是不忿,撑开她双手腰间一挺,一声惊叫还未溢入喉咙就被他以吻封缄。
霎时间风急雨骤,惊涛拍岸,小舟在湖心胡乱冲撞,她只得随他在波涛间忽而跌入谷底,忽而涌上潮头,人在无边无际中浮沉,一声呼救几乎脱口,就被他紧紧揽住……
一时天地静谧,无惧无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