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十五岁的隋朝最后一代君主杨侗在幽凉宫被迫饮下鸩酒时的感慨。隋朝末年,割据混战,曾经乾纲独断高高在上的专制帝王一下子被拉下神台,比庶民还要不如。早于此200余年,南朝宋顺帝刘淮被萧道成逼迫退位时,出宫泣而弹指曰:“愿后身世勿复生帝王家!”宫中皆哭。历史总是惊人的相似,或许说这就是封建王朝的宿命,龙椅与行刑台永远只是一念之间,怪不得专制主义的幽灵可以徘徊这么多年。
《隋书·卷五十九·列传第二十四》中记载:越王侗字仁谨,美姿仪,性宽厚。这么看来,这个杨侗也算是一个翩翩美少年,人家不仅根正苗红,还敦厚待人,有一代仁君的势头。并且若是让他继续自由发展,恐怕史上四大美男子也该有他的一席之地了。可惜生不逢时,摊上了这么一个烂摊子,大厦将倾也无从扶。
到底是什么烂摊子,白白折煞了这样一个根正苗红的小少年呢?这一切还得从公元617年说起。这一年,杨侗刚过了十四岁的生日,就被他的爷爷隋炀帝也就是杨广安排在一个叫东都(今洛阳)的地方驻守,在段达等大臣的辅佐下,与瓦岗寨的人激战。隔年的三月,大事就不妙了。他的爷爷隋炀帝被宇文化及在江都兵变中杀死,说到这个宇文化及,他就是一纨绔子弟,仗着自己老爹宇文涂早年与隋炀帝的交情而在朝中野里为所欲为,被乡里人称为“轻薄公子”,骄横恣行惯了,居然打上了皇位的主意,趁着隋炀帝游江都之时发起兵变,杀了隋炀帝。就连瓦岗寨首领李密都说:“化及庸懦如此,忽欲图为帝王,斯乃赵高、圣公之流,吾当折杖驱之耳。”首领将他和一个宦官相比,实在是不耻宇文至极,也是难为了赵高。
此时,杨侗就被推上了历史舞台,像历代皇帝一样被冠以天子的尊称,也像历代被推上皇位的皇帝一样,只是为了他人掌权需正名的需要。推他上台的是当时位高权重的王世充。
这个王世充也不是什么善茬。早年间就凭自己在律法天文占卜等方面高深的知识储备玩弄法律条令,徇私舞弊,又擅长诡辩,永远有办法文过饰非,保全自己,最可怕的是,这人情商特别高,不仅上和皇帝老子打好关系,下还大方地用私钱通融释放了好多罪犯,铺下了长长的一条人脉线,后为己所用。不得不说,他这样就已经甩开了指鹿为马的赵高好几条街了。就是这样一个人,掌握了杨侗这个小皇帝的生死大权。在隋炀帝被弑的同年6月22日,杨侗沾了血缘的福被立为王,大赦天下,改元曰皇泰。此时仍在长安的傀儡皇帝杨侑,即隋炀帝的侄子,也就是杨侗的叔叔伯伯辈,正被唐高祖李渊逼退着位。一样的尴尬,一样的没落。
唐好像已经逐渐兴起,而诺大的隋朝基业千疮百孔,等着杨侗这个未成年人去坚守。
只是,谈何容易呢?纵使在权力的顶峰,有明主之才,然而大厦危危将倾,况且在王世充的操控下,一年后的一天,也即619年5月23日,王世充终于表现出他的狼子野心,逼着杨侗禅位,堂堂一国之君,沦落为食邑一千户的潞国公,囚于含凉宫。幼小迷茫的心灵无处安放,只得每日烧香念佛。许是上天开眼,619年5月的一天,即禅位不久后,王世充的部将裴仁基裴仁俨父子策谋想杀了王世充这个老贼,说来王世充也是个惜才之人,为招揽裴仁俨父子,惮其威名,不惜以自己的侄女嫁之,优厚之。不想却引火烧了自个儿的身,差点有性命之虞。眼疾手快平息裴仁俨父子二人的谋杀后,王世充转而把矛头对准了在含凉宫诵经念佛的杨侗。
早于此200余年,南朝宋顺帝刘淮被萧道成逼迫退位时,出宫便泣而弹指曰:“愿后身世勿复生帝王家!”宫中皆哭。而今日又轮到一位末代皇帝的哀歌。
六月的一天,王世充马不停蹄地派侄子王行本带上毒酒入含凉宫,杨侗在这深宫跌爬滚打多年,小小年纪就已经知道这深宫的险恶,自知难逃一死,遂摊开草席,点燃香烛,火光在眼前噼里啪啦地跳跃着,他跪在佛像前,言:“愿自今以往,不复生帝王家”,眼睛是解脱的喜悦。但他一时半刻竟没毒发,慌乱中的王行本于是以布帛缢弑。
一千多年以后,历史契合上了相似的齿轮,崇祯皇帝朱由检在李自成攻破京师之际心灰意冷,末代公主长平公主牵着他的衣服哭,他说“汝何故生我帝皇家?”随以剑挥斫之,断其左臂。
正所谓是覆巢之下,安得完卵,深宫大院,外人看是至高无上的权力象征,仅有当局者方知其中的辛酸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