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
依旧是一个云淡风轻的日子,这是完完全全属于水清的第二天。
此时已经过了大半个早晨,水清慢慢地向芦苇走去。她在有意地拖延时间,“欲擒故纵”,这是从书本上学来的沿传千年的“真理”,今天她想用来一试。
当她一株株地拨开芦苇沉甸甸的花穗,不紧不慢地朝昨天那个方向走去,她一眼瞧见了邱逸枫正在那里焦急地跺着脚。水清不禁为自己的“英明决策”暗暗高兴。
水清怔了一下,没有抽回的意思。对水清来讲,剩下这仅有的一天多的时间是多么的宝贵,她没有理由也不容许再浪费了。
她顺势轻轻地依偎向邱逸枫的胸怀。她感到自己的身子不自然地僵硬着、微微发抖。这是她第一次这样和一个男人相偎。她离这个男人这么近,近得可以这么真切地听到他热烈有力的心跳。他带着男人阳刚味的体温正和着芦苇花穗的阵阵清香,如一股让人酥软的暖流,温存着她的每一寸肌肤,让她的心几乎一点一点地变得柔和起来。如果这真的只是个梦,她但愿就这么地梦下去,永远不要醒来。但那对面高楼还是执着地穿过芦苇摇曳的空隙,时不时映入水清的眼中,仿佛在时刻提醒她,现实就是现实,它永远不能和梦想划上等号。水清狠狠地掐了一下大腿,希望能痛一点,再痛一点,直至痛彻心扉,永远不再做梦。
她抬起头,嘴角高高扬起,笑容无限甜美:“邱先生一直在等我,是吗?”
邱逸枫蓦地回过神来,他似乎刚才也和水清一样,一直在盯着芦苇丛空隙间的对面高楼发呆。
“叫我逸枫,清儿,叫我逸枫,好吗?”他轻轻地摸着水清如瀑般浓密的披肩秀发,“清儿,你让我想起了一部电影,《莤莤公主》你看过吗?清儿,你像极了电影里的莤莤公主,那么高贵美丽!”
墨绿色的过膝羊绒长裙,纯白的水貂披风,翠绿的玉石项链,在芦苇丛空隙里一束束闪耀的太阳金色晕圈下,水清愈发显得温婉动人。
莤莤公主?高贵美丽?这些词似乎从来和水清搭不上边。正如她可亲、可敬的奶奶说的一样,这人啊,似乎一出生就被打上了命运的烙印,或尊贵荣耀,或卑微低贱,无法左右也无从更改。水清清醒地知道,每个出身草根的人从骨子里散发来的泥浆土气,是永远配不上高贵美丽的格调的。
“假如莤莤不是公主,只是一个普通的农家女,那个奥地利皇帝会娶她吗?”水清抬起头,眼睛里泪花闪闪,满是无尽期盼。
邱逸枫长长地“嘘”了一口气,似乎想呼出心中所有的压抑和不快。
他直起身,捧起水清清瘦、苍白的脸庞,认真地看着,眼神柔和而复杂,“清儿,请你告诉我,假如不是奥地利皇帝,只是一个普通的贫民,身为公主的莤莤会嫁给他吗?”
邱逸枫也无语。
芦苇无声地摇曳,四周静得让人心慌。
……
“明天你到这儿来吧”,水清表情淡然,幽幽地说道。
“好,我一定来”,邱逸枫望向很远的前方,目光坚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