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坐在深夜从金华开往昆明的K79上,我看了看四周没有我想要发现的类似驴友的脸,所有人的眼珠子都像是恐怖片中惊悚角色的效果,我有些失望地转头看窗外,黑色的夜晚我只能看到自己和身后人的脸庞倒映在有些脏的窗上,时而飞驰过铁道旁枝桠枯得厉害的树,更多的是黑色,一望无际,像一片海。
上火车的几分钟前,我和赶来看我的L同学坐在候车大厅里担心着,我倒是抱着一颗赴死般地心等待着,L一直埋怨说为什么要买硬座呢,还自己一个人跑那么远。其实我也想不出来,本打算和F一起出行,结果因为我的个人原因我们又不得不分开前往,但最后我们都没有在云南见上一面。说起硬座,说起一个人,其实家里人到现在都还不知道我最后是一个人。在火车上的时候,妈妈打来电话问是不是卧铺休息的,我果断地回答是,然后还添油加醋说已经躺着休息了。哈哈,从什么时候开始,撒谎都成了家常便饭了。
实话说,我也不知道那40个小时在火车上坐着,是怎么度过的。朦朦胧胧还记得那些脸的样子,印象最深刻的几张,倒可以说说。排第一的,是一个没怎么讲过话的永康大哥,皮肤是黝黑的,扎着辫子,身形魁梧,鼻梁骨上有一道非常长的刀疤延伸到脸颊,脸上有明显的各种疤痕。记得住,可能就是因为他的模样有些可怖,怒目盯着人怕有几分黑帮气势,但后来观察,他却是个极乐观的人,跟周围的人有说有笑,给女朋友尽量好的照顾。
再者,就是坐在对面的小女孩的妈妈,她给本不需要买票的女儿买了两张半票,好让女儿一人享受三人座椅可以躺着睡觉,另外两个她带着的老乡的孩子坐在稍远的两人座上,那两个姐弟特别乖,从没嚷过要吃要喝,而小女孩总是看妈妈在而恣意地娇纵起来,偶尔取出点读机,偶尔要吃泡面,偶尔买零食,又会在睡够了之后跑去和姐弟玩,玩完跑回来占领自己的“床”。
这车厢里,挤了很多人,据列车员说,站票都已经卖空了,而我那节车厢更甚,走道里随地坐得满是,列车员数次喊说让我们这节车厢的人到别的车厢分散一下人群,可就不知为什么,大家都似乎愿意挤在这13号车厢里。一位年龄和我爸相仿的人坐在我旁边,我没观察过他的脸,他的40个小时几乎与我相同,不是在睡觉就是盲目地睁着眼睛,不知道怎么去打发时间,不太说话。他记得我和他就说过几句换下座位的话,而他主动说话那次是在贵阳站长停时,说,待会儿开了车要吃一碗泡面,吃完睡一觉明天早上就到昆明啦。一副立地复原的状态,开心得跟沉默时截然相反,而在他吃完泡面之后,他又陷入了一场煎熬的等待到达的旅途,因为那第二夜的10多个小时才是最最难熬的。
最后要说的,是在凯里上车的医专学生,跟我一届。我只记得他说,他不困,他就把靠窗的座位让给了我,我靠在床沿上昏昏沉沉,似睡非睡。那痛苦不堪的最后一夜,我在半梦半醒间听到各种嘈杂的声音,有人高声交谈,有人破口大骂,铁轨撞击着铁道,有婴儿在哭,有喝水声,甚至我听到了开水炉在流水的声音,一切都太嘈杂反而让我陷入一场安静。那是我最难忍受的40个小时,我几乎没有开口说话,我像是突变失语,说不出来。朋友让我多跟旁人聊聊天,就会有趣很多,但我没有。我默默看着周围,看着窗外,说不出话。秦昊那话一直在脑里徘徊着:
那么多的人,你们要去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