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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识时务者为俊杰,遇机变者为英豪。
到了火车站,行李、包裹、生活用品等一并交由火车托运。我们一家六口人上了火车,妈妈坐在靠近窗口的地方,爸爸扶着妈妈。火车徐徐开动了,妈妈的两眼直勾勾地望着向后移去的楼房。妈妈的心里在想着什么,妈妈一定是在想以前的很多事情。妈妈是在想十七年前的一天和爸爸从山里来到了这座他们向往的城市,十七年后的今天却是六个人了。妈妈在想数年前的情景,相夫教子是多么的快乐。妈妈在想当年的亭亭玉立的姑娘,现在却是疾病缠身。妈妈是在想到了农村以后这六口人该怎样的生活?妈妈在想这一切为什么会降在这家子人的身上。妈妈在想爸爸为什么会这样的傻,……。而爸爸呢?他的两眼不停地看着我们几个,看完这个看那个。爸爸的心里是在说:“孩子们那,爸爸真是对不起你们那,爸爸不该在那个让我改变命运的会上说党的缺点那,可是话又说回来,国家兴亡,匹夫有责呀!我不能看见于人民不利的事情不说呀,眼见人民在挨饿,受穷,可偏偏却说是大丰收,这不就是打肿了脸充胖子吗?明明是人祸却硬要说成是天灾。这不是自己为自己遮丑吗?再说了,古人云:‘士可杀而不可辱。’‘三军可以夺帅,匹夫不可夺志也。’这是做人的品质问题,你们现在还都很小,读的书也少,很多的道理你们还不懂得,这样的国家大事你们怎么会明白呢?”,
我看着弟弟妹妹都迷迷糊糊的在睡觉,我一路上没有多余的话语,也无心观景望色。我两眼木然的望着向后闪闪倒去的高大的树木和电线杆子,听着脚下隆隆的车轮声,我知道我在走我的路。这个路不是我自己愿意走的,是在爸爸的牵扯之下很不情愿地走的。很快就到了赵钩子火车站,我们下了火车,又转乘汽车。待下了汽车以后,眼前的景色将我惊呆了。远处迎面的高山连绵不断,左右看不到尽头。层层的山峦,满罩着白云雾气,满山碧绿。半山腰上涌出的泉水,溅出团团水气,在日光的照射下,反射出七色的彩虹。顺着石壁而下的流水,犹如从半空中坠下的玉带,闪闪耀眼,此时方知什么叫做“飞流直下三千尺。”我也看见银河落九天了。近处一行行枝叶茂盛的果树,挂满了还没有成熟的、青绿的各种果子。地里的高粱随风摆动恰似绿色的海浪,田里的花生秧平整的犹如茵陈地毯。我如似梦中惊醒,如醉如陶,居然不知天下竟有如此仙境般的地方,我精神起来了。我们又再换坐马车,坐在马车上一路细细欣赏这美妙的景色赶了八里路,就到了目的地。马车一直进了村子,到了村南最前面一家的大门前停下了,我想这就是我们要住的地方了。
这是一个较大的村庄,位处平坦之地。一条乡村沙土公路直通县城,村庄四周围着一片又一片的果树园子。园子里长着各种大小不同的果树。最年长的的大约有百十来年吧。一条主路贯通南北,可通县城和远方的火车站,两条东西村路连接东西两村。村南有一条常年流水的小河,河水清澈透明。小河的南岸有一座不大的小山,这里的人称之为小安山。山上遍布山桃树和山杏子树,还有片片的榛柴棵子,荆条、野山枣子等。也是隶属于这个村的管辖。站在村北的岭上影影焯焯可以看到县城的城墙。村中的住房一码的平房,最好的房子就是用方石和砖砌成的墙,最不好的就是土墙。这村子是一个大队部的所在地,以村里的道路划分四大部分而分成四个小队。西北部分为一队、东北部分为二队、西南部分为三队、东南部分为四队,村前过河有一小屯是为五队。这个村叫白河村,大队叫做白河大队。村中久居者有四大姓氏,分别是梁、程、栗、杜。其村中主要领导基本也由这四姓中掌握。村里的大事小情也多由这四姓中的老者主持。我们暂住的人家姓程。老人家膝下没有儿子,有女儿数个,已经出阁了两个,尚有三女待在润中。此家有正房四间、尚有西厢房两间,我们就住在他们的厢房,当地人称之为下屋。其门窗朝东者,称之为西下屋;门窗朝西者,称之为东下屋。房屋已经给我们收拾的非常干净,我和妹妹一起扶着妈妈慢慢的下了马车,走进了屋内。妈妈将我们随身带着的行李打开,整理好以后,妈妈就躺在炕上休息了。我慢慢地走到了院子里,来到了大门外。大门外面站了很多很多的人,大概都是邻居。我知道我以后就要同这些人共同劳动,一起生活相处了。我主动的上前作了自我介绍。客气地说:“大家好,我姓翁,名字晓达,从沈阳下放到这里,希望大家多多给予帮助,不懂的地方请大家指教。”我的一席话,与他们拉近了距离,一个个就与我拉起了家常,问这问那,问沈阳城里的事情,我就一一的回答了他们,久住农村的人听了城市里的事儿以后都觉得非常新鲜。
这时候,有一个与我年龄相仿的男孩对我说:“你们刚刚到这里,晚上烧火要用柴火,我带你去河套边捡柴火吧。”我十分感激的对他说了声谢谢,就同他一起去河边的杨树林里捡柴火了。河套很宽但是水流不大,站在水边可以看见河底洁净的沙子,河里不时的有好些小鱼儿在自由自在的游来游去,他告诉我说这小鱼儿叫做花里狗子,炸鱼酱特别的好吃。我蹲在河边用双手捧着河水,这是我有生以来的第一次看见这么清澈的河水,在沈阳的时候去北陵玩经过的那条河水是浑浊的,而且河水的味道很腥。我捧起的这水是无味的。他见我捧起了河水就对我说:这水是可以喝得。我用舌头添了添,没有异味,大胆的喝了一口,竟然还有一股子甜味呢,我又一连喝了好几口,比起沈阳的自来水好喝,没有那种药味。这个时候我知道了他姓常,叫景胜。又知道他与我三爷有亲戚,原来我的三爷是他的姑父。这样一来我就得称呼他为叔叔了。他有两个哥哥,自此以后我即叫他三叔了。用了很长的时间,我们俩才捡到很小的一捆半干的树枝。这是我有生以来的第一次捡柴火,回来之后的第一件事,就是点火,可就是这点火让我费劲了力气,开始的时候,我用火柴来点,却怎么也点不着。原来这柴火太湿,没有底火是着不起来的。开始的时候,哪里懂得这些呀,我就用纸来引火,那里来的纸呀,实际上是我们从沈阳带回来的书,一页一页的扯下来点引,终于着了起来,就见从树枝的头上呼呼地冒着热气,吱吱地一个劲儿的滴着水珠。第一次烧大锅费了我近一本书,我好心疼啊。就这样我们从沈阳带回来的一大木箱子的书本每日里一本两本的烧得精光,其中有许多是爸爸的教科书,还有一部分是儿童读物和不少小说。在后来的文革运动时期,那些革命的造反派,在我家里没有翻出来一本有关封资修的书,给爸爸减轻了不少罪过,真是塞翁失马,非祸非福啊。这是后事暂且不说。
事后有诗为证:“六二回乡父投叔,无居寄住厢下屋。无薪炊事鲜枝捡,痛舍引燃烧纸书。”
夏秋的季节,小安山上有很多的山珍每到雨过天晴的时候,就会有好多的小伙伴来找我一起去山上捡蘑菇、采榛子。我自长大以来第一次自己到山上亲自采蘑菇,真有意思,我们边采边玩。山上长着许许多多的美丽的、十分好看的植物,我每见到一种稀罕的植物就要问上一问,常常惹得他们不耐烦。即使是这样我在这里经过几年的时间也认识了许多的植物,有很多它们还是中药材呢!最有意思的是这里有一种长得像个面包一样的圆圆的东西,当它鲜嫩的时候,一脚踢去能把它踢得粉碎,四处开花,好看极了。如果碰见是干的,一脚踏上去,它会喷出很多灰色的粉末,当地的人们管它叫做马粪包,这里的人都来用它做止血的中药材。当我后来去我二姐家的时候,问二姐这是什么药材?二姐告诉我它是一种中草药材,学名叫马勃,是马勃科菌类植物马勃。球状、肉质、而有弹性,是有止血功能。幼嫩的时候可以食用。味道还十分鲜美。二姐的介绍使我对祖国的中草药有了更进一步的了解,也使我爱上了它。也使得我在以后的人生道路上增加了对中草药的爱好信心,这当然是后话了。为了马粪包我在家里写了:“雨过天晴赤日烧,青山绿岭闹喧嚣。身钻灌丛榛蘑找,脚踏灰飞马粪包。”
第二天爸爸去火车站,生产队为我家派了一辆大马车取回了生活用品。一切安置妥当以后,可以正常的生活了,爸爸就开始到生产队去上班了。俩弟弟到村里的学校读书去了。妹妹的书读不成了,就在家里做饭和操持家务持侯妈妈。我们的家又恢复了以往像在沈阳那样的平静和欢乐的日子。妈妈有时候也能为我们做饭了,平时呢,大部分还是妹妹在做饭。我在家里每日去村南的小安山、河套边的杨树林里去捡柴火和搂树叶子。一连捡了十多天有了囤积以后,我也到队里干活去了。刚开始干活的时候什么都不懂,铲地的时候手攥锄把太紧,两手全都磨起了大泡,结果好几天不能干活。再有刚刚刚下地里干活薅谷子地里的草,不认得什么是谷子、什么是草,打头的(生产队里领着干活的人)姓历、名字叫历荣海,说我草苗不分。铲地的时候脚跟没有眼睛,经常踩苗,夏末割青草沤肥把手还拉了个口子,秋天割下的高粱放到地上头脚不齐,捆的又不紧,一拎就散,尤其是捆谷子,这打谷腰子怎么也打不好,怎么也梱不上。总之干了每一样庄稼活后几乎都会挨一次批评。
我每次受了批评之后,都会细心学习别人怎么干活,仔细观察他们。很快的我就掌握了许多劳动中的技巧,我干活比较灵活了,打头的也逐渐的喜欢起我了,每到田间休息的时候,就教我学农活。这个打头的个子很高,身材挺拔健壮,但是他不胖。脸面比较消瘦,面额上稍稍有点皱纹。清稀的胡须不太爱长,嘴里经常叼着一个半尺多长的小烟袋,黄澄澄的烟袋锅,金红色的烟袋玛瑙嘴,有时烟袋锅里没有烟末他也吧嗒吧嗒地使劲抽着。他的上身经常穿青色的小褂,下身青蓝布裤子,脚下蹬着圆口布底靸鞋,抿口裤腰打着绑腿。走起路来带着一股风,讲话带着哈耳套的口音,他家是多年前,逃荒来到此地的。庄稼活特别好,而且特别能干。解放前给人家做过长工,他年长爸爸四岁,因此,我称它为大爷。历大爷的心肠特别好,说出的话来很直爽,不会绕弯子,是一个脚踏实际的淳朴厚道的庄稼人。在我们初到生产队的时候,他对我们父子很照顾。我和他的大儿子挺要好,我年长他一岁,他称我为翁哥。他的名字叫厉风君,瓜子脸,消瘦的身材,他的为人善良,心地正直。在后来的那个轰轰烈烈的所谓的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的时候,他的良心没有被泯没。他没有对我们进行拳打脚踢。他没有对我们实施虐待和非人性的侮辱。在我的农村十年生活中,我和他一直是和睦相处,没有发生过一次口角,这在农村的生产队里是非常少见的。一晃,秋天就要来到了,秋天是收获的季节,秋天是每个人从心里都特别喜欢季节。可是,我们全家却没有一个人喜欢这个季节。
正是:井淘三遍吃好水,人从三师武艺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