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土地(第一篇)

        杨柳河边杨柳村 魂牵梦绕是故乡

        炉子上的水壶叽里咕噜地响着,把壶盖都顶起来,让寒冷的冬天显得很温暖,奶奶放下手中正在编织的草帽,把烧开的水,倒在暖瓶里,声音由大到小,引起了杨晓萍一阵遐想。倒满了,奶奶在旁边大缸里又接上满满一壶凉水,水壶继续在炉子上嗞嗞拉拉地响着,让这异常寒冷和安静的冬天多了一丝生气。

      奶奶继续编织草帽,这是奶奶的收入来源,除了做饭和家务,手里的活几乎未停下,杨晓萍也是在奶奶这里见到了很多新奇玩意,编草席,编草帽,羽毛球拍,铁丝灯罩等,也让杨晓萍对于世界多了一份新鲜和好奇。奶奶喜欢一边做手工活,一边唱老歌,唱着唱着有时候出神的望向窗外,有时候嘴里念叨着什么。这时候杨晓萍喜欢边听奶奶唱歌,边透过窗户看外面大风摇曳下光秃秃的树枝,以及树枝上的小鸟。在奶奶家的日子静谧漫长,而杨晓萍也是奶奶最好的陪伴,奶奶总是放心的唠叨各种村里的琐事,也不需要她回应。

        杨柳村是地地道道的黄土地,从小杨晓萍就和一众小伙伴在黄泥土中长大,这一带以黄土地为生,当地的杨柳河被称为母亲河。环境很优美,虽日子清苦些,但当地人纯朴,善良,小小的村子就像一个大家庭,在杨晓萍眼里,这就是人间最美的地方。

        晚上的杨柳村更加迷人,家家炊烟袅袅,户户飘香,嗞嗞拉拉的炒菜声是村子傍晚的协奏曲,让人感受到深深烟火气带来的踏实和幸福。"晓萍,回家吃饭啦"妈妈在胡同口一喊,因村子不大,杨晓萍不论在哪个小伙伴家玩,也都能听见,就一溜烟跑回家,老远就能闻见家里厨房的饭香。

        妈妈柳红娟是本村的媳妇,村子有两大姓,一个姓杨,一个姓柳。据说柳姓是本土的大姓,杨姓是后迁来的,后来家族队伍不断壮大了,所以杨晓萍在这个不大的村子里,除了奶奶家的人,就在姥姥家的人,抬头都是一家人。

        柳红娟做饭是一把好手,村里亲戚也多,晚辈们一有事情,就喜欢来蹭饭,晓萍爸爸虽然是在农村,但是深知教育才能走出大山,所以柳红娟几次想要出去工作,晓萍爸爸不同意,让专心照顾好孩子。所以柳红娟把家里里里外外收拾的很好,脾气也好,但凡来家里的都很耐心招呼,在村里的口碑也很好。

        杨晓萍回到家,妈妈做的辣炒白菜,粉条炖白菜,杨柳村的冬天菜地里都冻上了,家家户户基本上以白菜,土豆为主,冬天大家都吃腻的大白菜,柳红娟总能变着花样做的很好吃,炖白菜,白菜饺子,包子,辣炒白菜条,醋溜白菜,凉拌白菜芯,总能把简单的食材做出花样, 把简单的日子过得热气腾腾。

      杨晓萍回到家,承上一碗香喷喷的米饭,加上辣炒白菜条,白菜炖粉条,那叫一个香啊,正津津有味的吃着。

        "三姐,吃饭呢,真香啊,老远我就闻见了,给我也承上一碗"三舅从门口走进来,拿起凳子就坐下了。

        "又吵架了吧?整天就不能好好的"柳红娟边说边笑,承了满满一大碗米饭递给三舅。

        "哎,三姐你说,真不是我,那口子大字不识,不讲道理。我吃个饭回去就消气了"说完嬉皮笑脸又承了一碗。

        "真是一物降一物啊"柳红娟说着就笑起来

        三舅柳宝东是柳姓家这一辈最小的一个,性格从小活泼好动,好战,找了个对象很漂亮,就是不识字。这对象更好战,从结了婚,俩人隔三差五就开战,脸上还经常挂彩,三舅也不怕人笑话,有人问就说我家那口子挠的。不过三舅确实比婚前收敛了很多,开始认真工作了,这次这个工作是有史以来干的时间最长的一次了。

        "这又谁来蹭饭了?你这姥姥门上的,咋天天来吃饭,就你腿长"说这话的是小叔杨建民。

        小叔和三舅年龄差不多,俩人见面就互掐。

        "我吃的我三姐家的,可没吃你老杨家的米"

        "你这人咋还比我没个正形,又被关门外了吧?好歹没人敢把我关门外"小叔又怼到

        "你倒是想让人关门外,关键没人啊,别看我家那口子这会生气,一会我不回家准出来找我信不信?"三舅也不饶人

        "你俩行了啊,吃饭也堵不上你们的嘴,我平时做饭都得多放两把米,就不知道你俩谁又过来蹭饭,明年种水稻都给我下地干活啊"柳红娟笑着数落俩人。两个人相视一笑,又各自承了一碗米。

        正在大家都兴致勃勃吃着饭,只听胡同口出现汽车倒车的声音。

        "是爸爸回来了"晓萍高兴的冲出门外去。

        "萍萍,又胖了啊,吃的什么好吃的"爸爸杨建国一把抱起女儿,朝厨房走来。

        "看来今天又有口服了,还是家里的饭菜香,百吃不厌"

        "姐夫回来了,看你这一次出门又没少赚吧,给我们讲讲外面的新鲜事"柳宝东好奇的问

        "大哥就喜欢卖关子,你得说,出门肯定没赚啥钱,也没遇到啥新鲜事,他就说了"杨建民打趣的说

        "你俩小兔崽子吃饱了啊,我这饭还没扒拉两口,带我先坐稳了"杨建国洗完手拿起碗筷。

        杨晓萍则在一旁耐心的睁着好奇的大眼睛,听着爸爸讲的新鲜事,每次最喜欢爸爸讲外面的奇闻异事。

        "姑爷爷回来了是吗?我听着是姑爷爷的声音"边说边探着头往里看,说这话的是一个和晓萍一般大的男孩,叫柳文平,虽不是一个家族的,但是因都信柳,所以按辈分该喊柳红娟姑奶奶。

        "是啊,快进来吧"柳宝娟说

        "是不是知道你姑爷爷回来有故事听"

        "关键还有好吃的,不说我还忘记了,小萍,快去车上拿,爸爸有带的当地的好吃的,快让大家尝尝"

        外面不知什么下起了雪,雪越下越大,外面大雪纷飞 ,屋里聊的热火朝天,在当时刚刚通上电不久的农村,既没有通讯设备,也没有电视,对于外面精彩的世界一无所知,既好奇又向往。

        杨建国是村里少有的几个首先开始做生意的,说是生意,就是开货车,距离也不算很远,但是对于当时村子里都是以土地为生的来讲,已经是很先进了。杨建国从一开始可以讲就不是很安分,从骨子里有一股闯劲,最早希望通过知识改变命运,杨建国成绩很好,可是最后录取通知书被掉包了,杨建国一气之下走上了自己创业的道路,虽然很辛苦,可杨建国很喜欢,不仅赚的多一些,关键可以四处走走,杨建国对于新鲜的事物充满了好奇。

        杨建国边吃边说"有点馋了,来倒盅酒"

        "早给你温好了,先吃点饭,别空着肚子喝酒,不好"柳红娟边倒酒边说。

        "好,酒已备好,故事开始了"杨建国笑着说。

        "你们知道这次去的哪里吗?"

        "不知道,你一去一个多月,一看就是远地方"

        "说的不错,这次原本不需要这么长时间,厂家有一车瓷碗,让我拉到北京,再由北京转到黑龙江,但客户着急要货,转车需要耽误两天时间,我说我可以直接开去,就叫上了一个伙计,我们两个人倒替开,一起开到了绥芬河边。"

          "你猜怎么着,这一路啊,真是开了眼界"杨建国边说着边喝了口酒。

          "我一路到东北,卸完货 ,那旮瘩真冷啊,已经下起雪来,被雪滞留了一天,也是没办法,我这人在屋里待不住,叫了一辆三轮子带着我出去遛遛。那个当地的师傅也是热心肠 ,给我讲起来当地的新鲜事,说着说着,告诉我说,"冬天千万不要一个人在野外,这旮瘩靠近边境,冬天雪下厚了,外地生意人最容易被人待着,抢劫完就害了,扔到雪地里,那鹅毛大雪,上哪找去,第二年春天雪化了才能找着人,啥都晚了。"

        "听完这话,我觉得有这个可能,那个地方偏远,村子里都隔着老远,冬天想找个人都难,接着让师傅掉头,回停车场,回去我心里还砰砰跳"

        大家听的正入神,杨建国喝了口酒说,"还有神奇的事,你说奇不奇?"

        大家忙问什么新奇事

      "那停车场就在绥芬河旁边,我在绥芬河边,河对岸你猜是哪里?"

        "俄罗斯!老远望过去那不就是国外了吗,咱还没见过外国人呢,这一次老远看见了几个外国士兵。哎呀,出去才真感觉这村子小啊,外面的世界是真大,真奇妙!那个河水靠近中国的就是黄色的水,靠近俄罗斯的就是绿色的水,就是不交汇,你说还有这种新鲜事,我研究了半天,也没琢磨明白啥原因"

        杨建国越说越兴奋,大家也越听越带劲,都一个劲的说,还有啥,快都说说。

        可是,杨建国却突然有些沉默,停顿了一分钟说。

        "其实这次对我触动最大的事还不是这些,这些就是听着过瘾,可是真正过瘾的是人家赚的钱"说这话的时候杨建国既有些兴奋,也难掩一丝的落寞。

        "咱没日没夜的开车,在村里感觉挣的不少了,这一次我拉货,才知道什么是真正的赚大钱!一个不起眼的碗挣这么多钱,在国内几毛钱,到了俄罗斯卖好几块钱,有的还能卖到几十块钱,关键是这一车多少碗啊,这一次货就得挣多少钱呐!咱们村里很多人干一辈子也挣不出来啊。"

        说完杨建国这次喝了一大口酒。

        大家也有一些沉默,在这沉默的空气里,有一丝向往,也有一丝落寞,在当时的杨柳村,像年轻的刚从地里走出来能到一些小厂小作坊打个工已经是很不错的了,再远的也从没想过,因为也压根还没见过。

      外面依然大雪纷飞,越下越大,地上已经是厚厚一层。村子在茫茫大雪中,非常的安静,只有这个小厨房热闹非凡。不知不觉天已经很晚了,可是月光依旧很好,照的很亮,这个村子也从这个小厨房开始了自我觉醒和革命。

        "钱原来可以这么赚,不是一锄头一锄头的来的,我也去卖碗去,卖不到俄罗斯,我卖出杨柳镇总可以吧"杨建民听完很兴奋,二十岁的小伙子正是血气方刚的时候 听完这样的故事,就像是打鸡血一样,代入感很强。

        "是啊,有那么多钱,那得过什么神仙日子啊,想去哪去哪,想买啥买啥,想娶几个媳妇娶几个媳妇,哈哈哈哈"柳宝东说完,哈哈大笑。

        "我听这是谁啊,还要娶几个媳妇!看把你能耐的!"说着,柳宝东媳妇周春花过来,一把揪起柳宝东的耳朵,天天吃着碗里看着锅里,打完还不长记性。

        "哎呦喂,媳妇,慢点慢点,你看咱姐和姐夫都在,手下留情。"

        "使劲打,这宝东就得有人好好管管他,我看也就你管的了"柳红娟笑着说

        "春花,来,坐下,说正事"杨建国笑着说。

        "我不知道你们说的啥,我就知道一年收多少棒子挣多少钱"周春花说着也放开了手。

        "我也不知道说的啥,咱就先听听"柳红娟笑着和周春花说

        大家七嘴八舌的说,越说越兴奋,小厨房的气氛到了高潮,仿佛大家摇身一变,就将成为万元户。

        "建民刚才说的对,咱们不能干那么大,咱确实也没那么大的本事,可是咱们可以慢慢先开始,总之,不能在这黄土地里一辈子"杨建民说到。

        只听外面几声轻咳,大家瞬间安静下来。

      推开门原来是晓萍爷爷,杨大福。

      "谁说黄土地不好,要不是这黄土地,我和你妈就饿死了,还有你们?"杨大福训斥到。

      "别从外面回来就不安本分,农民种好地就是本分,咱不是那个命,就别天天做梦。"杨建民听完,打开门就走了,回头说了句"哥,咱们改天再商量"。

        "爸,你种你的地,别管我们"杨建国也怼到。

      "你们这些孩子,就是眼高手低,当年村里那些不正干的,饭都吃不上,我们挣下你们这几间大瓦屋,靠的就是这黄土地,还看不上种地!"杨大福越说越气。

        杨建国见和杨大福没办法沟通,就说喝了点酒头晕,睡觉去了。

        "爸,他们不是看不上黄土地,就是想出去闯一闯"柳红娟笑着和杨大福说。

        "我就是想打击打击他们,看一个个,还不会走就想飞,摔死的都是这样的。"杨大福抽了口烟袋说。

        "您说的也对,他们不就是说着玩吗?"

        "叔,我不是说您,您思想老顽固啦"柳宝东笑着说"这时候和您那时候不一样啦,反正我姐夫要干我就和他干。"

        "回家吧,就你话多。"周春花一把拽过柳宝东回家了。

        最后就剩下杨晓萍和柳文平,俩人突然发现整个晚上一直都没有说话,或许是因为这个话题离他们还有点远,也或许是他们也在以他们这个年龄段的方式思考着外面的世界。

        杨晓萍送柳文平到门口,柳文平笑着对晓萍说:"你相不相信我未来也可以赚很多钱"

        "我相信"杨晓萍发自内心相信每个人。

        "到时候带你出去玩,吃好吃的。"

        "好啊"杨晓萍笑的很开心。

        杨建国回到堂屋,来到里屋,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就是睡不着,刚才讨论的很兴奋,可仔细一想,没有本钱,没有门路,还真无从下手。好像很简单,可就是抓不着。杨大福那句话更是刺着他,他最不信命,或许是因为他知道在这样最底层的小村庄,一旦认命了,就没多少机会了。

        外面依旧大雪纷飞,掩埋了一层又一层。漫长的冬天开始了,杨柳河也开始结冰了。这样漫长寒冷的冬天足以把任何热烈的想法冷却,淡化到烟消云散。

        转眼间到了春天,冰雪消融,万物复苏,沉睡的杨柳村也开始苏醒了。春天是杨柳村最美的季节,村边的杨柳河一到春天柳枝飘飘,非常漂亮,杨柳村盛产桃子,一到春天,漫山遍野开满了桃花,美不胜收,仿佛人间仙境。小鸟叽叽喳喳,满眼都是春的气息,满眼都是希望。

        这个季节也是小伙伴们最喜欢的季节,一群小伙伴们在河边的柳树底下嬉笑玩耍,或者在山上的桃树下追逐打闹 ,真是一幅很美的画卷,日子不眷恋过去,不奢望未来,就当下那一刻,很纯粹美好。

        杨晓萍有个从小到大的玩伴,张兰兰,兰兰妈妈身体不大好,所以原本就不富裕的家庭更加清苦。因为妈妈身体不好,兰兰爸爸脾气也很古怪,所以兰兰也显得有些孤僻,小伙伴们经常欺负她。

        可是晓萍却最愿和兰兰一起玩,她觉得兰兰很有意思,很开朗,而且她们两个在一起玩感觉没有任何束缚,什么都可以说,可以天马行空乱想,可以一起做不着边际的梦,不用担心谁会笑话谁。整个童年都因为有彼此而多了很多的美好。

        这一天,杨晓萍和兰兰一起在河边玩,连续下了好几天的雨,河水涨了很多,而且水流很快。

        她俩这也是玩的有点晚,天快傍晚了还没回家,正打算回家的时候,突然,兰兰脚下一松,顺着泥开始往里陷。

        杨晓萍吓了一跳,怎么回事?仔细一看,这一块土是新土,在河边像是刚铺上的,很软,一下雨,更软了,这一个位置是河水的深水区,如果掉下去很危险。

        杨晓萍一着急不知道怎么办了,伸手也够不着,兰兰一看也吓坏了。"晓萍,救我"兰兰惊慌失措的眼神,要哭出来了。

        晓萍赶忙从旁边捡来一个大树枝,伸过去,兰兰终于够住了,可是,晓萍力气有点小,差点把晓萍也拽进去,两个人正费力的挣扎着。

      这时候柳文平正好路过,赶紧跑过来,"兰兰,抓紧了!"把树枝使劲往外拽,终于拽上来了。

        三个人躺着地上,惊魂未定,半天没有说话。

        "谢谢你们,晓萍,文平。我刚才吓坏了,要不是你们,我可能就上不来了,太吓人了。"兰兰说到。

        "我刚才吓得都不知道怎么弄了,哈哈哈,咱们算不算生死之交?"杨晓萍笑着说。

        "算,当然算。"兰兰使劲的点头说。

        "哎,那我算吗?你俩把我给忘记了是吧?要不是我,你俩都掉进去了"柳文平开玩笑的说

        "你当然算啊,那还用说"杨晓萍笑着说

        三个对生死还几乎没有任何了解的人,就在河边,看着晚霞,半开玩笑的谈论着。

        "坏了,我的鞋掉在河里了。"说着兰兰就想返回去找鞋。

      " 不行,兰兰,太危险了!"杨晓萍赶忙制止。

      "你不要命啦!你是不是脑子有问题?要鞋还是要命?"柳文平不解的问。

        "'这鞋是我爸爸给我新买的。"兰兰边说边哭了起来。

      "你说你这人怪不怪,人差点掉进去都不哭,丢双鞋至于吗?"柳文平继续说到。

        其实晓萍隐约可以理解兰兰,晓萍也见过兰兰爸爸的古怪脾气,很少给孩子买东西,这偶尔买的一次鞋子,对于兰兰来说意味着什么,杨晓萍不知道该说什么,就只能静静得陪着兰兰。

      天色越来越晚了,三个人坐在河边,出神的看着远方的天空,漂亮的晚霞染红了天边,映在河水里,漂亮极了。世界仿佛是静止的,那么的安静而又漫长,时间仿佛也是没有意义的,那时候的时光不需要去计划什么,也不用去考虑未来,就是此时此刻,仿佛一瞬间,就是永恒。

      他们边说边笑着,晚霞渐渐退去,由火红变成浅红,再由浅红变成浅蓝,再到深蓝。杨晓萍每到这个时候总会遐想,那遥远的深蓝背后是一个怎样的世界呢,人存在的意义是什么呢,每次都无解,可是每次又都有疑问产生。她们天马行空的讨论着,不知不觉天已经很晚了,突然听见杨晓萍妈妈喊晓萍回家吃饭,她们这才意识到,赶紧都回家了。

      晚上吃完饭,杨晓萍给妈妈说了说下午河边发生的事情,把柳红娟吓了一跳,提醒以后一定要注意,顺道说了一句。"哎,兰兰这孩子不容易,挺懂事。"

        "妈,对了,她爸爸怎么感觉挺古怪啊,其它小伙伴都不让我和兰兰玩,可我喜欢和她玩。"

        "这话不该和你说,毕竟你们还小。这是上一代人的事了。"柳红娟似乎不想说了

        "为什么啊,妈妈,快说嘛"杨晓萍追问。

        "好吧。"

        "兰兰家在咱们村就一户,是从她爷爷奶奶开始迁过来的,具体什么原因也不是很清楚,她们家里可能是因为外迁入的,所以话很少。可是呢,兰兰爷爷很有才,画的画很漂亮,跟真的一样,写字也特别好看。"

          "她爷爷这么厉害啊,咱们村里现在也没有几个会画画的。"杨晓萍惊讶到。

        "是啊,兰兰爸爸一直也学画画,可是那时候村里都觉得是不误正业啊,不会干农活,怎么养活一家人啊。而且,他当时和村里一个小姑娘谈对象,村里都知道了,说什么的都有。兰兰奶奶死活不同意,那个小姑娘后来一生气就嫁人了,兰兰爸爸性格就变得很古怪,一般人也看不上他这古怪脾气,所以一直也没再找对象"

        "后来年龄太大了,有媒人介绍了兰兰妈妈,一个脾气怪,一个身体弱,也就成了,后来有了兰兰,可是那古怪脾气还是没改,就是孩子受委屈。"

          杨晓萍听完,很心疼兰兰,突然又想起来什么似的。

        "妈,你和我爸爸怎么认识的?"杨晓萍笑着问。

        "我和你爸就一个村 ,还能怎么认识,想不认识都难。"柳红娟笑着说

        "也是啊。"

        "你姥爷走的早,就剩我和你姥姥,有一些重活啥的干不了,你爸隔三差五过来给帮忙,感觉这人挺好,后来就成了"柳红娟笑着回忆说。

        "真好,妈,咱们家多幸福"杨晓萍幸福的说。

        杨晓萍很庆幸出生在一个父母恩爱,又尊重孩子的家庭。同时,也开始思考命运这个话题,对于这个年龄的孩子来讲,这是一个极其困惑和无解的问题。

        日子一天天过去,随着一声声的知了叫,夏天已经来了。

        夏天是杨柳村最忙的季节,麦子熟了,加上声声蝉鸣,让整个夏天弥漫在燥热和忙碌中,家家户户都在忙着收麦子,收完麦子种水稻,以土地为生的时代,这就是杨柳村的大事情。

        杨柳村基本上每一家都是好几亩地,单纯靠双手一把把地把麦子贴地割下来,然后捆成捆,再一个个地扛到地头,装在排车上,最后推到场里。这还没有结束,在场里需要用机器把麦粒打出来,晒干,最后装袋运回家,整个过程都需要有人在场里值班。有时候天气不好,需要晚上连夜把麦粒打出来,运回家。那一句"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只有真正种过庄稼的人才能体会。

        因为地多,单纯靠人工就比较慢,整个麦收算下来前前后后需要一个月。

        这一天,像往常一样,大家拿着镰刀去地里干活,这一天天气特别热。

      大家已经持续干了好几天了,很疲惫,加上天气炎热,都无精打采地在地里干着,整个杨柳村闷热而又沉默。

        杨建民在地里割了一会,看着一望无际的麦田,抬头看看酷热的太阳,心里有些着急了,年轻气盛的杨建民把镰刀往地里一楔,嘴里念叨"我不能在这地里一辈子",说着就跑到地头里坐在杨树底下,嘴里念念叨。杨大福抬头看了看,白了他几眼,没有说话,继续埋头割麦子。

        闷热的天气开始越来越多的人在地头歇息乘凉,说着今年的收成,盘算接下来的活怎么干。在大家的视野里,能够盘算的也就是这些事情。杨建民可能是因为年轻,也可能是哥哥杨建国在外面带回来很多的新鲜事,让他越来越不甘心就这么窝在杨柳村一辈子,对于大家的讨论兴致不大,也没怎么参与说话,就是看着远方出神。

        杨大福和晓萍奶奶李静花已经来来回回朝地头运了两三趟麦捆了,排车已经装满了,杨大福呵斥一声,杨建民不情愿的拉着排车去厂里卸下来。柳红娟,杨建国在隔壁的一块地,两家地挨着,柳红娟农活是一把好手,干的很快。

        杨建国每年麦收的季节不会出车,因为每家都忙活麦收,家里这一大片地,只靠柳红娟一个人忙不过来,已经成家了,也不能再让父母帮忙干,在村里让人笑话。

        但是每年麦收是杨晓萍虽然累却很开心的日子,因为一家人每天都在一起,而且晚上杨柳村的场里很热闹,家家户户打麦粒的机器几乎都忙活一夜。晓萍和小伙伴们负责把打完的麦秆都垛起来,这个活不累,还很有意思。

      地里的麦子收的差不多了,收完的麦子都运到了场里,场里已经堆的满满当当。每一家麦垛前都放着一个打麦机。这机器很简单,就是上面有个转筒,转筒上有铁刺,把麦子放在上面,一转就铁刺就把麦粒给撸下来了。撸下来的麦粒还要在场里晒干了,扬一扬,把里面的麦皮,碎麦秆等等的给扬出来,最后的麦子才能装袋,运到村里大队里上称,有人专门来收。如果感觉价格不合适,还要运回家里,放在家里的大磁缸里,什么时候价格合适了再卖。

        杨大福就有一间屋是专门放大缸的,杨晓萍有一次和爷爷一起进去看了看,有十二个大缸,每一个都和人一般高。平时这屋子里锁着门,谁也不让进,只有一把钥匙,这是杨大福的劳动成果和成就感。不过也是有风险的,如果保存不好,阴雨天多的话,可能发霉或者有老鼠进去,那么就卖不了好价钱了。

        晚上大家吃饱饭,都在场里开始撸麦粒,大人们也很兴奋,因为这基本上是麦收最后的环节,后面的相对就简单了,而且很快也可以卖钱了,大家看到了盼头,虽然累,心里还是很开心。机器一开动嗡嗡响,忙碌的一夜就要开始了,因为担心下雨,那个时候基本上是通宵把活干完,大人们轮流着干活休息,孩子们困了就在草垛里睡觉。这时候孩子们是最开心的,孩子们最喜欢的就是新鲜变化,平时早早睡觉,难得有这么不寻常的时候。这机器一响感觉像过节的背景音乐一样,兴奋的不得了。

     

杨晓萍家和柳文平家挨着,柳文平爸爸柳长春和杨建国关系很铁,又有点远房亲戚,两家走的很近。杨晓萍从小和柳文平一起玩,还有兰兰。每年收麦子的时候,柳文平家和李雪家挨着,这几家都离得不远,孩子们凑到一起,最喜欢边垛草垛边聊天,把草垛堆的高高的,躺在草垛顶上,看着漫天的星星,聊着不着边际的话题。


          过了一会,柳红娟喊孩子们过去吃东西,大家都会带点饭,点心和水果,晚上累了饿了的时候可以吃一点。大家都喜欢把自己带的凑到一起,边吃边聊。


        每次柳宝东和杨建民,还有孩子们都喜欢凑在柳红娟这里,都知道她带的好吃的多,大家七嘴八舌的说着吃着都很开心。机子轰隆隆的响着,大家开心的聊着,杨柳村充满了欢声笑语。


        孩子们还不知道,也没见过外面更大的世界,所以杨柳村就是他们的天堂。


        杨建国他们这一代人隐约可以了解外面的世界,可是依然像雾里看花,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


        对于杨大福他们,却充满了成就感,麦收的时候是他们最有成就感的时候。一方面可以有好收成卖个好价钱,更是因为,已经在这黄土地里摸爬滚打了几十年,他们通过黄土地养活了自己,养活了一家人。


        这个时候他们不知道,也没有觉察到,一场变革在很远的地方已经发生,现在连最偏僻的杨柳村,变革的余波也即将悄然而来,带来二十几年人与事深刻的变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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