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言的结局

李丽萍和陈正义是一对已经离异的夫妻。但是除了身边几个比较要好的朋友,没有人相信她们已经离异。

她们相识于李丽萍大学毕业那年,陈正义是李丽萍同学的同学,丽萍大学毕业后到广州找工作,暂住在同学家里,认识了陈正义。因为是老乡,又在同一个城市打拼,她们很快就熟络了起来,没多久就在一起了。

陈正义是李丽萍的初恋,她很珍惜。即使周围的所有朋友和家人都不看好陈正义,但她义无反顾。

她大学的舍友,在大学的时候都有谈过恋爱,就她没有。她一直觉得大学的恋爱不靠谱,毕业后分手的几率很大。她心里坚定的认为:美好的爱情就是和初恋白头到老,在没有稳定下来之前,她不想谈恋爱。

认识陈正义的时候,李丽萍刚好在广州安顿了下来。她是一个英语老师,找了份很不错的工作。她很喜欢这个城市,她觉得她会在这个城市扎下根来。

她认为恋爱的时机到了,陈正义是踏着时机而来的。“陈正义是长得不帅,矮矮胖胖的,但他对我好啊,再说我也不高,也不漂亮啊!”李丽萍这样反驳她的朋友。“陈正义是挣的不多,但他刚刚走进社会,慢慢肯定会好起来的,这样要求一个年轻人有点过。”陈丽萍这样给持反对意见的父母解释。

跟陈正义确定关系一年后,她们回到了山东老家,在家乡结婚了。结婚没多久,李丽萍怀孕了。

这是她们爱情的结晶,两个人满怀期待的等着宝宝地到来。这段时间,陈正义对李丽萍非常地体贴,变着花样做李丽萍爱吃的美食,每天给孩子胎教,陪她散步。

虽然他的工作没有什么进步,但是这么体贴地陪着我,也是很不错的。钱暂时够用,再说生完孩子我马上就可以上班了,我工资高,很快就能缓过来。捉襟见肘的时候,李丽萍这样对弟弟说。


孩子出生了,是个女孩,李丽萍和陈正义都很开心。她们给孩子买最好的奶粉,带着孩子去游泳馆游泳,定时定点带孩子晒太阳。全心全意扑在孩子的身上。

孩子半岁的时候,李丽萍的事业上了一个高度,挣的钱更多了。陈正义对李丽萍说:“孩子交给老人带,我不放心,你现在工作挺好的,要不你专心工作,我辞职带孩子。”

李丽萍很感动,她觉得自己嫁对了,这年头还有男人愿意呆在家里做全职爸爸,实在太不容易了。

陈正义开始了在家里带娃的生活,他真的很爱他的女儿,只要看着女儿,眼里都是笑意。他每天按照计划好的日程安排好女儿的生活。因为孩子身高和体重低于科学标准。他很担心,上网找了很多资料,了解到晒太阳有助于长高之后,他每天都要带孩子晒足够的太阳。哪天晒不到足够的太阳,他就会喋喋不休,到处跟人说他的苦恼。

孩子一岁半的时候,陈正义家里出了点变故,他决定回山东。李丽萍权衡了很久,决定打包行囊,带着孩子,跟着他一起回山东。

李丽萍以为回到山东,日子也能过得有滋有味。但是生活并没有按照她设想的剧本走。首先是工作,陈正义已经一年多没有工作了,回到山东后,他觉的他的生活不需要改变,他就想陪着亲爱的女儿。李丽萍以为凭着她多年的英语教学经验,开个托管班,收一批学生并不难。但是她错了,没有任何知名度和人脉的她,在山东寸步难行,眼看几个月过去了,一个学生都没有收到。

钱只出不进,回去半年不到,李丽萍在广州攒下的积蓄已经用完。李丽萍有点着急,但陈正义不以为然,他认为在老家,怎么都能过下去,实在不行就回农村,农村有房有地,还怕没有饭吃。

陈正义老家亲戚很多,表妹表弟一大堆。刚回到山东的时候,他很爱充大头,带着表弟表妹出去吃吃喝喝,表弟表妹买东西都是他买单。

钱用得差不多的时候,李丽萍开始省吃俭用,但是陈正义并没有太大地改变。在她们租住的房子里,几乎每天都有表弟表妹上门找陈正义玩。陈正义不仅要花钱买吃买喝地招呼她们,还要李丽萍做饭洗碗。但凡李丽萍有点不耐烦,表弟表妹走后,陈正义就会给李丽萍脸色看。

时间长了,李丽萍受不了了,她跟陈正义说:“以后你的表弟表妹过来,我不招呼了,你也别拿我的钱,你有本事自己招呼。”

陈正义满不在乎的看着李丽萍:“你最好不要这么做,我不允许你这样做。你是我老陈家的媳妇,凭什么不招呼老陈家的亲戚,你要是不懂礼仪,就回去问问你妈。”

李丽萍被气得身体直抖,用手指了指陈正义:“我不跟你说,你不可理喻。”


事情过后一段时间,李丽萍家里清净了不少。李丽萍以为陈正义把自己的话听进去了,她对陈正义的态度有所缓和。

一天下午,陈丽萍正在睡午觉,听到客厅里传来了说话声,先是一个娇滴滴的女生的声音:“表哥,你给我买这个吗!你看看,多好看的包包,也就300而已。”

接着传来了陈正义的声音:“我支付宝没那么多钱,要不表哥给你拿现金,你跟人换到支付宝里去。”

“好啊,谢谢表哥,我就知道表哥最疼我了。”

李丽萍听出了,那是陈正义的表妹陈香。她最讨厌这个表妹了,每次来家里都粘着陈正义,总是用挑衅的眼光看李丽萍。

李丽萍正想着该怎么办,就看到陈正义蹑手蹑脚地走进了房间里,往放钱的抽屉里走去。李丽萍赶快闭上了眼睛,假装还在睡觉。

李丽萍眼睛悄悄地睁开了一条缝,她看到陈正义在抽屉里没找到钱后,悄悄往李丽萍挂着的包走去。在他拉开李丽萍的包,拿出钱包的那一刻,李丽萍忍不住了,从床上跳了起来,快步走向陈正义。在陈正义愕然回头的时候,一把扯住了自己的包。

陈正义扯着包不放手,低声下气的哀求道:“别这样,丽萍,我就拿300,只要300,我表妹要,你知道的,我很疼这个表妹的。求求你了,就这次。”

“想得美,陈正义,你知不知道,这个月放租还没交,我们没钱了,很快就要喝西北风了”李丽萍气炸了,大声喊道。

在客厅的表妹听到了房间的争吵,快速的跑了进来,冲到了陈正义的身边,帮着扯住了包:“表哥,我来帮你,不能让这个贱女人抢走了你的钱。”

一股气在陈丽萍的胸中四处乱撞,她要疯了,陈香既然叫她贱女人。陈正义还帮着她抢包。

李丽萍举起手向陈香挥去,啪的一声打在了陈香的脸上。挨了一巴掌的陈香放下了手中的包,一把扯住了李丽萍的头发,两个人扭打起来。李丽萍包里的东西散落在地上。

陈正义一看两人打上了,楞楞的站了一会儿,然后慢慢的往后退,轻轻的坐在了床上。他看到陈香好像要输了,不由自主地喊道:“你打她啊,打啊,陈香,你比她高大,比她力气大,怎么可能打不赢了。”

李丽萍突然放手了,任由陈香撕扯她的头发,拍她的脸,踢她的脚。她呆呆的看着陈正义,这个男人是人吗?她好像从来没有认识过陈正义,老婆被人打了,他在旁边给对手加油助威。

李丽萍呆呆地转过身,往门外走去。这时陈香也停下了手,有点愕然的看着陈正义:“表哥,她干嘛去?”

陈正义有点慌了,他从来没有看过这样的李丽萍。他跑到门口,拉住了李丽萍:“丽萍,你要去哪里,你回来,你没穿鞋,也没拿手机。”

李丽萍挣扎着往外走,陈正义拉着她不让。正在僵持的时候,陈正义口袋里的电话响了,他一手拉着李丽萍,一手按了接听键:“小义,你什么时候来带果果啊?”

“等会啊,妈,我等下就去接果果。”

“丽萍,果果在等我们,你别走,我们去接果果。”果果是孩子的名字。

“果果、我的果果。”李丽萍听到果果的名字,蹲在地上嚎啕大哭。


李丽萍没有去接果果,陈正义把果果接回来的时候,她已经收拾好了家里和自己,她还做好了饭,在桌子旁边等他们回来。

李丽萍如往常一样,带着果果吃饭、洗澡、给果果读英语绘本。

陈正义松了一口气,他接到果果的时候,还犹豫要不要立刻带孩子回家。现在看来他多虑了,一切都正常。

果果睡着了,李丽萍走到正在看电视的陈正义面前,拿起遥控器,关了电视。

“我们下周一去办离婚手续,我已经在网上预约好了。”李丽萍看着陈正义说。

“离婚,为什么离婚,你是不是疯了?”陈正义听到离婚二字,激动的站了起来。

“我没疯,我考虑得很清楚了。我们没有财产的纠纷,要商量的只有果果的抚养权,孩子小,把孩子给我就行。”

“你想得美,果果我不会给你的,我带了那么就久的果果,我最了解孩子,孩子最喜欢的是爸爸。”

“你有本事养活孩子吗?这两年来,你一分钱没挣过,拿什么养孩子,孩子的奶粉、纸尿裤,哪一样不要钱。”李丽萍努力压制着自己的怒气,她担心吵醒孩子。

“你管我用什么养活孩子,反正孩子是我的命,我不会给你的,你要是想离婚,就别想要果果。”陈正义好像抓住了李丽萍的软肋,底气一下子就足了。

“你、你就是个流氓,我瞎了眼了。”李丽萍转身走进了房间。

第二天陈正义起床,发现李丽萍和果果都不在家里。开始他有点慌,想打电话给李丽萍问问。拿起电话还没拨通,他又放下了:她还能去哪里,不就是回娘家吗?看看她在娘家能待多久,有那么个厉害的弟媳妇在。

李丽萍的确是回娘家去了。她想了一个晚上,她不想再看见陈正义了,天刚亮,孩子还没睡醒,她就抱着孩子上路了。

婚是一定要离的,但是果果她也不能放手。这段时间,她是认清陈正义了,一个没有担当、没有责任的人,像个无赖一样。

她太难受了,她需要找人倾诉,需要有人支持她。想了一晚,好像除了娘家,她也没有其它地方可以去。她想她妈妈了,想回去跟妈妈说说。虽然她知道会受到弟媳妇的白眼,但是她还是想回去。

李丽萍八点到娘家的时候,她妈妈正在院子里晒衣服。看见女儿和孙女,她放下衣服,快步迎上去接过了果果:“怎么呢?怎么一大早就回来了?你跟陈正义怎么呢?”

李丽萍的状态不好,她一眼就看出来了。她一直都看不上陈正义,不是长相的问题,是那对眼睛和言谈之间流露出来的气质,一看就是个好吃懒做、没有担当的男人。但是拗不过女儿啊,她非要嫁过去,做妈妈的能怎么办?女儿远在广州的时候,她就很担心,担心她过不好。回山东她是不同意的,但是人家一声不吭就回来了,还能怎么办,只能安慰自己:回来也好,起码离家近一点,有什么事也有娘家撑腰。

李丽萍妈妈放下了手中的话,开始给女儿准备早饭。李丽萍看着妈妈忙碌的身影,犹豫着要这么开口。

吃早饭的时候,弟媳妇起床了,看见李丽萍,翻了个白眼:“太阳西边出来了吗?姐姐这么早出现在这里。”说完抱起果果:“叫舅妈,舅妈有糖吃。”

李丽萍扯着嘴角笑了一下,没有说话。她知道弟媳妇人不坏,就是嘴巴厉害。她当年嫁给陈正义的时候,弟媳妇已经过门了,她看不上陈正义,第一次见面就跟她说:“姐姐,这个男人不行,甩了他。”李丽萍没有听她的,后来每次跟陈正义回娘家,她都是这样的态度,说着风凉话,满脸不屑的看着陈正义。

“你们聊吧,我带果果出去转转。”弟媳妇说完,抱着果果出去了。

“妈,我要离婚,我不想跟陈正义过了。”李丽萍鼓起勇气。

“什么,离婚,干嘛离婚,闹闹矛盾就喊离婚,孩子怎么办,才两岁多一点的孩子,你打算怎么办?”李妈妈以为李丽萍只是在闹脾气。

“不是的,妈,我想好了,我要离婚,离婚后我带果果回广州去,我在那边呆了那么多年,很多朋友都在那边,找工作不难,就是果果,我想妈到广州帮我一段时间。”

“我怎么可能跟你去广州,人生地不熟的,再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非离婚不可。”

李丽萍跟妈妈详细说了陈正义的生活状态,也说了表妹的事情。

“这个龟孙子,敢这么欺负你,看他敢不敢来,我扒了他的皮。”李妈妈听到陈正义表妹这么欺负自己的女儿,噌地站了起来,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妈,别激动,别激动,等下血压又要高了。”李丽萍忙拍了拍妈妈的背部,安抚妈妈。

“孩子给他,你不要拿孩子,带着孩子你怎么工作,怎么嫁人。再说,你要是要了孩子,那个龟孙就会拿孩子威胁你。”

“妈,我想要孩子,孩子是我的命啊,我不能离开孩子。”李丽萍看向院子,弟媳妇带着果果已经回来了,正在院子里跑着追舅妈,怎么丢得下。

“那就别说了,要孩子就凑合着过。”李妈妈有点恨铁不成钢,站起来走到了院子里。


李丽萍在娘家住了四天,弟媳妇知道她要离婚的消息后,反而鼓励她:“离了好,这样的男人不离留着过年啊。要我说,姐姐,孩子抚养权就给他,你到时带着孩子去广州,他也不会拦着的,就陈正义,自己几斤几两他不清楚吗?他不会争果果的,他要抚养权只是不想离婚,反正孩子在你身边,有没有抚养权都一样。”

李丽萍很认真地考虑弟媳妇的建议,她也咨询了一些律师,如果要通过打官司获得抚养权,时间会拖得很久。她没有这个时间跟陈正义耗着。她已经找了之前单位的上司,上司欢迎她回去上班。

带着孩子走,主要是没人带,要说服妈妈也不容易。

“妈,你去吧,就帮姐姐带两年,果果上幼儿园了,你就回来,到时我生个孙子给你带。”关键时候,弟媳妇出手了。

李丽萍泪目了,那个讨厌的弟媳妇,那个陈正义最看不起的弟媳妇,关键时候还是靠她的帮忙。她记得,每次回娘家,陈正义回去之后都会激烈的控诉她的弟媳妇:什么眼睛长在天生啊,天天翻着白眼,斜眼看人,什么从来没有叫过她姐夫啦,有什么了不起的,又不漂亮,身材不好,说话难听,这样的儿媳妇,李丽萍的妈妈得多难受啊。

久而久之,李丽萍印象中的弟媳妇就变成了陈正义口中的模样。她好像已经完全忘记了,弟媳妇刚嫁过来的时候,腼腆的叫她姐姐,还给她带了一对金耳环做礼物。每次她回家,弟媳妇都会买很多她爱吃的零食放在家里,跟她去逛街,看到什么好吃的就说:姐姐,要吃吗?我请客。

爱情不仅仅蒙蔽了自己的眼睛,还蒙蔽了自己的心灵。认识陈正义以后,李丽萍心目中的世界都来自于陈正义的口中。这个世界里有她的家人、她的同事和她的朋友。

好几个玩得很好的同事和朋友,在她结婚后都疏远了。因为陈正义说她们不好,爱打扮,花心,一点都不贤淑,没有一点女人的样子。


在弟媳妇地劝说下,李妈妈答应了,答应跟她到广州带果果。

李丽萍确认工作后,委托朋友帮她在广州租了个小房子。一切都搞定了,剩下的就是离婚手续了。李丽萍觉得很轻松,这是她回山东以来最舒服的一天,她感觉前途光明,充满了希望。

李丽萍把果果放在了娘家,回到出租屋去收拾东西。回去的时候,陈正义在看电视,几天没回去,屋子里乱得像狗窝一样,到处都是垃圾,厨房更是惨不忍睹,一堆碗没洗,几袋垃圾没倒。

李丽萍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告诉自己不要理会,不要生气。她开始收拾东西。陈正义坐在沙发上,看着李丽萍,没有说话,深深的黑眼圈和油腻的头发,仿佛在跟李丽萍诉说着他的委屈和不舍。

要是在以前,李丽萍会紧紧的抱着这副模样的陈正义。安慰他、鼓励他,给他想要的温暖。但是现在,看到他这副模样,李丽萍只觉得可笑,她除了想离开,没有任何其它的想法。

收拾完东西后,李丽萍走到陈正义跟前,伸出手,递给他一份文件:“我准备去广州了,明天是周一,我们到民政局办手续,这是离婚协议,上面果果的抚养权是写给我的,如果你不乐意,可以改为归你。但是我要带着果果一起走。”

“真的要走吗?就不能原谅我吗?”陈正义没有伸出手,小声嘀咕了一句。

“你觉得还有原谅的必要吗?我不恨你,就这样吧。对了,这个房子你可以住到月底,房东那里的一千元押金,你到时退了吧,不用给回我了。明天早上十点钟,民政局见。”

李丽萍说完转身拉着箱子往门外走去。

门快要关上的时候,陈正义冲了过去:“我明天不会去的,你别想了。”

“是男人你就来,即使你不来,我过几天也要走了。反正我没想过要另外找一个人,离不离婚我也不着急,倒是你,你忍得住寂寞吗?”

周一上午十点,弟媳妇陪着李丽萍到了民政局。李丽萍以为陈正义至少要拖一拖,没想他比她早到了。

“这么着急啊,渣男,是不是外面有人啦?”弟媳妇看见陈正义,第一时间开口了。

李丽萍拉住了弟媳妇,看着陈正义:“走吧,到我们了。”

离婚手续很快办下来了,果果的抚养权归陈正义。分开的时候,李丽萍没有说再见,弟媳妇翻了个白眼,说了句:“臭男人,不要脸。”给李丽萍拉走了。

陈正义握着手里的离婚证。鲜红的颜色如此的刺眼,他从来没有想过,他跟李丽萍就这样分道扬镳了。后悔吗?做错了吗?他觉得没有,表妹是自己的家人,跟他一起长大的,不就是几百块钱吗?为何这都不能给。

    七

李丽萍没几天就坐上了去广州的火车,带着果果和为数不多的行李。满怀期待和希望回到山东,带着满身的伤痕和失望再次启航。

李丽萍是个乐观的人。她很快就看开了,虽然夜深人静的时候,想起还会心酸,还会难受。但是人总要往前走,哪怕前路荆棘密布,通过会伤痕累累,忍着痛也要走过去。

李丽萍回到广州后,没有时间悲伤。安顿好之后,她马上收拾好心情,重新出发。

李丽萍的工作很快就进入了正轨。在原来的单位,竞争并不激烈,熟悉的领导和熟悉的同事,工作起来得心应手。

李丽萍的生活慢慢步入了正轨。身边有妈妈的陪伴,果果也很活泼,她觉得全身都充满了干劲。下班后,她还接了一些兼职。她计划着干个三五年,挣到首付后,在广州供套小房子,这样她就有家了。

但是命运比她想象的要残忍和不讲情面。一天傍晚,准备下班的李丽萍接到邻居的电话,说她家里孩子嗷嗷直哭,没有听到她妈妈的声音。

李丽萍赶紧拨打妈妈的电话,一直没人接。她跟同事说了一声,以最快的速度回到了家。

打开家门那一刻,她惊呆了:果果哭累了,躺在地上睡着了。李妈妈晕到在地上。

李丽萍赶紧拨打了120。但还是迟了,李妈妈中风了,虽然抢救过来了,还是留下了半身不遂的后遗症。

李丽萍觉得天都要塌下来了。五年前她失去了爸爸,五年后,妈妈瘫痪了。

李丽萍没有办法,把弟媳妇叫到了广州,帮忙照顾李妈妈和看护果果。弟媳妇受不了那份苦,不到两个月就回去了。

李丽萍狠了狠心,把果果送去了幼儿园。她自己一边上班一边照顾李妈妈。

除了精神上的压力。经济上,李丽萍也面临着很大的压力。弟弟指望不上,妈妈没有退休金,家里的存款在爸爸生病那年基本用完了。

她预支了三个月的工资。跟同学和朋友东借西凑,终于凑齐了手术费。

好几次,她都感觉自己要撑不下去了。但是她不能倒下,倒下了妈妈怎么办,果果怎么办。


在李丽萍一筹莫展的时候,陈正义也来到了广州。他在山东呆不下去了,一方面是找不到工作,另一方面是想念女儿。

他并不知道李丽萍家里发生的事。他是到了广州,找到了李丽萍家里,才知道李丽萍妈妈瘫痪了。

陈正义的第一反应是:果果有没有受苦。第二反应是死老太婆,你也有今天,这是报应。

陈正义找了份销售的工作,在李丽萍附近的城中村租了套很便宜的房子。

陈正义白天上班,晚上下班后就到李丽萍那里,买菜做饭。

煮好饭,他伺候女儿果果吃饭,吃完饭后帮果果洗澡,陪果果玩一会儿。大概十点,带着果果换洗下来的脏衣服回到出租屋。

陈正义在李丽萍家并不理会李妈妈,他只煮他跟果果的饭,果果吃完他再吃,吃果果剩下的。

开始的时候,李丽萍总是赶他走。但是果果看到爸爸走,总会哭得很厉害。时间长了,李丽萍也不管他了。

陈正义做饭比李丽萍好吃。考虑了一段时间后,李丽萍跟陈正义说:“你晚饭把我跟我妈的都做了,我一个月给你1500元。”

陈正义答应了。但他做好饭之后,从来不叫李妈妈吃,也不给老人装饭。他只装自己自己和果果的。

李妈妈多次跟李丽萍说不要让陈正义进门,看见他就怒火冲天。她说:“那个龟孙,看见他我就吃不下饭。”

李丽萍很为难,她不想让自己的妈妈不开心,又不想让女儿没了父爱。思虑过后她还是妥协了,她劝说自己的母亲,接受陈正义的这几个小时。


一年后,李丽萍决定辞职。她已经积累了一定的人气,也有了一定的学生,她准备辞职单干。

陈正义的工作不瘟不火,已经在新公司干大半年了,但仍然拿着最低的底薪三千。一起进去的同事,好几个都出了大单,他出的都是小单,这些单刚好够他的业绩。

虽然挣得不多,但是陈正义很为他的工作骄傲。因为那是国企。“我是有单位的人,是国企的正式员工。”他打电话给他妈妈的时候是这么说的。

陈正义把所有的爱都给了女儿。他的工资除了留下房租和必要的伙食费,全部花在了女儿身上。女儿要什么,他都不会拒绝。

他的钱除了女儿,没有其它人可以得到。他给女儿订牛奶,只能女儿喝。有一次李丽萍没来得及买牛奶,拿了一瓶给李妈妈喝。陈正义发现之后,大发雷霆,当着李妈妈的面把李丽萍骂了一通。

李丽萍很郁闷,这个男人,她从来没有想到会如此的窝囊、如此的面目可憎。她一直为了女儿,跟他和平相处,但是没想到一瓶三元的牛奶,就能暴露出他的真面目。

她把陈正义赶出了家门,警告他不许再上门。但是陈正义根本没有当一回事,他先是到幼儿园门口接女儿,带女儿玩。几天后,估摸李丽萍的气消了,开始跑到李丽萍门口叫女儿的名字。女儿听到后会快速地给他开门。

李丽萍没法当着女儿的面再去驱赶陈正义,上次驱赶之后,女儿哭了一晚,第二天还发烧了。女儿发烧的时候还一直喊爸爸。

李丽萍没有把陈正义当一回事,时间长了,李妈妈也无奈的接受了。为了方便接送女儿,李丽萍后来还给了陈正义一把钥匙。


李丽萍出来单干之后很忙,她需要很多的钱。她要还债,她要给李妈妈看病,她还要时不时的给弟媳妇转点钱,弟媳妇已经怀孕了,但是李妈妈没法照顾她,李妈妈很内疚,李丽萍想让妈妈开心。

李丽萍其实有点依赖陈正义。她需要陈正义照顾女儿,需要陈正义煮饭、搞卫生。陈正义整天出入李丽萍家,周围的人都不知道她们已经离婚。跟李丽萍提到陈正义的时都说你老公怎样怎样。遇到熟悉的人,李丽萍会做出解释,不熟悉的人,她只是淡淡一笑。

李丽萍一方面需要陈正义,一方面又很看不上他。每当果果要交学费、交培训班的费用等大型支出时,李丽萍都会提出让陈正义承担一半,但是十有八九,陈正义是没有钱的。每当这个时候,李丽萍就会骂陈正义不是男人,女儿都养不起。陈正义根本就不理会,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我就是没钱,有本事你别交。常常把李丽萍气的胸闷气短。

朋友都劝李丽萍,不要再问陈正义拿钱了,那个人烂泥扶不上墙,何必自己找不痛快。李丽萍何尝不知道这个道理,但是看到陈正义没心没肺的,天天围着果果转,她又觉得很烦。

李妈妈曾经问过李丽萍:你是不是想跟陈正义复合,你实话实说,我能够接受。李丽萍回答:“我永远不会跟他复合的,这样的男人,图他什么,要不是果果喜欢爸爸,我才不会理他。”

跟陈正义比较熟悉的朋友也问过陈正义是不是想跟李丽萍复合。陈正义回答:“我没有这样的想法,我只想照顾女儿,想她那么强势的女人,不适合我。她会挣钱又怎样,没有她,我一样能活。”

十一

周围的朋友都无法理解他们这种关系,三年了,他们一直这样。双方都看不惯对方,但好像也离不开对方。

如果果果学校有活动,两个人经常会一起出席,大家都以为她们是一对恩爱的夫妻。

夏天的时候,天气炎热。陈正义在李丽萍家,经常会脱掉上衣,光着膀子干活,有时还会躺在李丽萍的床上跟果果玩。

李丽萍好像也不介意这一点,有时候开玩笑,陈正义还会拍拍她的屁股什么的,当着朋友的面,一点都不避讳。朋友们都笑他们整天撒狗粮。

陈正义面对别人的调侃,只会嘿嘿笑,一点都不介意。但是李丽萍会恼羞成怒的骂陈正义:“拿开你的脏手。”两个人的关系奇怪又魔幻。

李丽萍对朋友说:“有一次,她带着果果在睡觉,陈正义不知道什么时候也躺在了果果的另一边,睡醒后,果果拉着她们俩的手说:真幸福啊,爸爸妈妈要是每天都这样睡在我旁边就好了。”李丽萍说:当时她的眼泪就下来了,果果缺失得太多了,她想给果果这份爱。

朋友沉默了,她不知道李丽萍到底想要的是什么。理性地看,陈正义绝对不是一个良人,即使是对果果的爱,朋友都觉得有点过了。果果只要陈正义在身边,就为所欲为,看见喜欢的就要买,陈正义也从不理会价钱和需求,果果想他就买,哪怕刷信用卡或是找老妈要钱。陈正义在身边,果果吃饭要他喂,洗澡要他帮,只要是不想吃的,全部都给陈正义。陈正义拮据的时候,果果要去外面吃饭,陈正义带着她去,只点果果吃的东西,自己在旁边看着,等果果吃剩了他再吃。

朋友不想发表意见,李丽萍没结婚之前,因为陈正义的事,两个人将近有一年没有联络。后面他们分开了,才联络上的。她了解李丽萍,她是个很纠结的人,一件事情会反复的想,但是一旦说出来,基本可以确定她已经下了决心了。

十二

李丽萍以为只要她流露出一点复合的意向,陈正义就会打蛇随棍上,赶紧抓住机会。但是陈正义没有,他一如既往的过来照顾女儿,累了就睡在李丽萍的床上,对李妈妈也一如既往的冷漠,没有任何改观。

陈正义其实知道李丽萍的想法,但他不想理会,在他心目中,李丽萍这样的女人并不是良配。他觉得自己现在活得很好,上班、下班、陪女儿。工作虽然一直没有起色,但是因为在国企,业绩考核并不严,他总能达标。

虽然李丽萍能挣钱,但那又怎样,自己宁愿吃馒头,也不愿意看她的脸色。陈正义对李丽萍的示好无动于衷。李丽萍甚至通过果果跟他传达了她的意愿。一天吃饭的时候,果果拉着陈正义的手说:“爸爸,你以后晚上不要走了,好吗?妈妈说你可以跟我们睡在一起。”陈正义呵呵一笑,没有说话。果果拍着手说:“太好了,我可以跟爸爸妈妈一起睡觉了。”

那天晚上陈正义还是走了。他是等果果睡熟之后走的。回到出租屋后,他给他妈妈打了个电话,陈妈妈说:“儿啊,你这样做是对的,不要那么快答应,吊吊李丽萍,一个三十多岁的女人,还带着个孩子,她去哪里找像你这么好的人。还有,那个死老太婆,她不是一直给你脸色看吗?现在还敢吗?”

陈正义听了妈妈的话,瞬间觉得自己是个人见人爱的大帅哥。李丽萍太没有诚意了,一句话就想复合,哪有这样的好事。

腰杆挺直了后的陈正义,在李丽萍面前好像高大起来了。他买菜的分量越来越少,每次他跟果果吃完,剩下的都不多。李丽萍问他怎么回事,他说:“钱不够,现在的菜价涨了,李丽萍要给他多一点钱。”李丽萍那个月多给了500给他。钱她是拿了,但他开始经常发信息要李丽萍去买菜做饭。卫生他也基本不弄了,吃完饭陪完女儿就回去了。

李丽萍气炸了,李妈妈更是勃然大怒:“这龟孙子,你给他钱干嘛?让他滚,他要见果果就让他接走,这是要气死我啊。”

李丽萍知道陈正义的尿性,以为拿捏住了自己,可以为所欲为。李丽萍跟朋友说:“我是看清楚这个人了,以后再也不会犯傻了,我真是猪肉蒙了心了,既然还觉得他不错,为了女儿,将就一下。”

李丽萍开始不给陈正义进家门了,她请了个阿姨帮忙搞卫生和做饭。陈正义接走果果她也不管。按时送果果回来就可以了。

十三

这样的状态持续了半年。果果上小学了,为了果果上小学的事,李丽萍到处找关系,心力交瘁。而陈正义只有一句:“没钱,也不认识人,上不了就回老家读。”到招生的最后时间,果果的学校才定了下来。

正当李丽萍以为一切步入正轨的时候,果果的班主任找她了,班主任说果果的字写得一塌糊涂,很多时候作业都没有完成。

李丽萍发信息问陈正义怎么回事,陈正义回答:作业太多了,孩子累就不做了。至于写字,刚开始肯定是这样的啦,长大就能慢慢写好的,急什么。

李丽萍开始不让陈正义晚上接走果果,她觉得让陈正义弄下去,果果就毁了。但是李丽萍自己也是顾不上的,她每天晚上都有课,上完课检查果果的作业,带她洗澡,还要照顾妈妈,搞完都已经差不多十一点了。这样做的后果就是果果很晚睡,早上根本起不来。

两个星期后,李丽萍熬不住了。他让陈正义晚上去她家辅导果果做作业。就这样,陈正义冠冕堂皇地又登门了。

陈正义登门之后,果果每次吃饭都会说:“阿姨煮的饭不好吃,我要吃爸爸煮的。”果果说这些话的时候,阿姨在厨房搞卫生。没多久,阿姨说她要回老家了,不能帮李丽萍煮饭了。

陈正义接替了煮饭的工作,他问李丽萍拿买菜的钱。李丽萍说:“不用你买菜,你做饭就行了,女儿的伙食费你承担一半,你每个月给我一千五,晚饭你也在这里吃。”陈正义半天没有说话。

过了两天,李丽萍问陈正义什么时候交女儿的伙食费。陈正义说他没那么多钱,只能给一千,李丽萍说一千也行。

陈正义口头答应了给一千,但是迟迟没有转账给李丽萍。李丽萍催了几次之后,陈正义转了六百,附上了一条信息:“我每个月只能承受这么多。”

李丽萍微信把陈正义打骂了一顿,但是她只能泄愤,她对陈正义没有任何办法。

十四

李丽萍和陈正义的关系还在纠结。时间长了,朋友们都不问她们的打算了。两个人一直都围绕着女儿转,也没有发展新的感情,对外的说法都是不想让果果面对陌生的人。

2021年年初,李妈妈被弟弟接回了家,弟媳妇的要求是李丽萍每个月承担两千的赡养费。李丽萍计划努力工作,争取五年内挣够一套小房子的首付。

在她又一次憧憬未来的时候,她身体出了问题,体检发现乳腺有个结节,甲状腺也长了个结节。医生说这跟她平时想得太多、工作太累有一定的关系,让她平时放松心情,保持良好的生活习惯,定时复查。

李丽萍有点崩溃了,她很担心,她怕死,她还要带大果果。沉迷了几天之后,她开始每天公园锻炼身体,她把买房子的目标放下了,只想着活得轻松一点。她算了一下自己每个月的花销,安排每天只上三节课。

她不再拼命了,对陈正义好像也看得顺眼一点了。她跟朋友说:“陈正义也是有优点的。”朋友不可置否的瞥了瞥嘴。

没过多久,果果跟李丽萍朋友说:“阿姨,我爸爸现在每天都跟我们睡在一起,我太开心了。”

朋友想了很久,还是没忍住,问李丽萍:“你跟陈正义要复合了吗?”

李丽萍沉默了很久才说:“不会去拿证的,就这样得过且过吧,目前来说,也只有他能给我一点安慰了。”

朋友看着李丽萍,有种想流泪的感觉,她不知道在李丽萍心目中,陈正义是什么样的地位,她们这些陪她走了几年的朋友又是什么地位。但朋友知道,她们可能会再次跟李丽萍疏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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