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丁·斯科塞斯和罗伯特·德尼罗是电影圈有名的黄金搭档,而开创两人合作黄金时代的电影便是《出租车司机》,曾摘得1976年戛纳电影节金棕榈奖。从两人合作的第一部电影《穷街陋巷》到最后的《赌城风云》,很难说清楚,在一段段街头传奇里,到底是谁成就了谁。如果只能看一部老马的电影,那么《出租车司机》应该是最佳选择。
伴着舒缓的萨克斯爵士乐和主人公空洞的眼睛特写,影片开始了。通过他迷茫的眼睛我们看到越战结束后,繁华的纽约背后隐藏着冷漠和堕落。
不修边幅、慵懒散漫的越战退伍军人崔维斯,因为患有严重的失眠症,选择做一名出租车司机。他的生活漫无目的,偶尔依靠情色电影打发时间,在日复一日的夜间工作中,崔维斯见证了纽约街头的所有丑恶。
崔维斯无法融入到都市生活中,却又对城市中的罪恶深恶痛觉。精神匮乏的他想要改变这种现状,终于有一天,一位名叫贝茜的女子进入他的视野,他爱上了这个像天使一样的女孩。
贝茜是为总统候选人帕兰汀竞选的工作人员,崔维斯将出租车停在贝茜的办公室外窥探她,经过数次观察后,他换上醒目的红色西装,一改往日的邋遢形象,打扮得干净而精神地走进办公室,大胆开口表达爱意。
或许是因为崔维斯的另类和直接吸引了贝西,贝茜竟然答应了。
这对崔维斯来说就像是鼓励,他成为帕兰汀的支持者,为贝茜买了她最喜欢的音乐唱片并邀请她看电影,试图融入到她的世界中。但是他们终究是来自不同世界的人,他不懂音乐,很少去咖啡店。于是,当崔维斯领着贝西走进情色电影院的时候,贝茜终于意识到了二人之间趣味和生活方式的不可调和,他们短暂的爱情无疾而终。
甜美、性感的十二岁雏妓艾瑞斯是影片的另一个女性角色,一个夜晚,老鸨马修暴力的拖走正要上出租车的艾瑞斯,崔维斯看着他扔下的皱巴巴的美金,接受着这个世界的所有恶意。在之后的几次街头相遇,早熟、深陷淫窝的艾瑞斯吸引了崔维斯极大的关注。
爱情的失意、无法与他人交流的痛苦让下决心脱离底层生活的崔维斯再次被拉回现实中,一成不变地度过每一天,在现实和幻想不分的世界中,寂寞如影随形。
恰巧这时,他遇到一个具有暴力倾向的客人,在后座咬牙切齿地描述了一番他枪杀出轨妻子的想象画面。崔维斯好像找到了情绪发泄的出口,又或许是想向贝茜证明自己,决定拯救艾瑞斯并刺杀虚伪的政客帕兰汀,把这个社会的一切丑恶当做敌人。
他买了许多枪,开始锻炼身体,练习射击。在镜子前面,他完全忘却一切,把自己想象成一个英雄,表演拔枪,幻想着迎接对手的挑衅。至此,崔维斯在自我救赎的道路上变得疯狂,暴力的“潘多拉”盒子完全开启。
一天,崔维斯找到艾瑞斯所在的妓院,他无心做一个嫖客,只是想带她离开淫窝。不料艾瑞斯身陷堕落环境却不自知,丝毫不愿意离开。
他们约好像普通朋友一样去吃早餐,崔维斯再次劝艾瑞斯回家,并且表示愿意出钱帮她。在谈话中,艾瑞斯透露出她对马修的爱恋,再次拒绝了他的好意。
总统竞选这一天,崔维斯烧掉了贝茜退回的花,给艾瑞斯寄去旅费,留着莫西干头,来到竞选现场准备刺杀帕兰汀。
没想到力量的悬殊使他还没靠近帕兰汀便被发现,只能仓皇逃跑。夜晚,一心赴死的他又来到艾瑞斯卖淫的地方,出其不意地将马修打死;紧接着,他进入屋子,与房东和嫖客混战起来,顿时鲜血四溅,枪声和痛苦的嚎叫声充斥在整栋建筑里。在杀掉所有人之后,身负重伤的崔维斯准备开枪自杀,无奈子弹已经用完。当警察来临的时候,他面带微笑毫无畏惧,用滴着血的手指对着自己模仿开枪,在对贝茜的追求、对总统的刺杀以及对艾瑞斯的规劝都失败后,这一刻,他终于为自己的情绪找到一个出口,完成了自我救赎。一个缓慢移动的俯拍镜头下,鲜血染红了整个房间,仿佛是对暴力的洗礼。
意外的是,崔维斯被媒体报道成了拯救雏妓的英雄。他不再是一个人,艾瑞斯的父母给他写来了热情洋溢的感谢信。痊愈后的一天,贝茜走进他的出租汽车。临行时,贝茜欲言又止,显然是对眼前这位浪荡不羁的英雄人物动了情,但这次他拒绝了贝茜的好感。他想得到她时,却不能得到,而在容易得到时,他早已不感兴趣。崔维斯像以往一样消失在纽约灯红酒绿的街头,后视镜里,反射着他双眼淡淡的哀伤。
凭借着风格化的影像和深刻的社会洞察力,马丁·斯科塞斯被誉为“电影社会学家”,生命的无奈、激情甚至毁灭,都能在他的影片中得到体现。而《出租车司机》用炫目的方式确认了纽约对马丁·斯科塞斯那种独特意义的存在。
崔维斯作为一名退伍的越战老兵,在纽约这座繁华的大城市里没有归属感。在战后经济萧条、精神匮乏、社会浮躁的背景下,他这种虚无感,仿佛是整个美国青年的现实写照。影片通过扭曲、迷幻的影像呈现出一个“地狱”般的纽约街头,将所有丑恶赤裸裸地呈现在镜头前,崔维斯就是这种社会形态下面的一个极端的人生缩影。从他身上反映的是大部分底层小人物所面临的精神困境。不安于现状,却幻想自己能做一些有意义的事情来证明自己。
关于孤独与救赎
崔维斯的孤独,源于他的清醒,他虽置身如此环境却始终保持清醒。表面上爱情的失意是崔维斯走向极端和暴力的导火线,其实这是他自我救赎的过程。影片以贝茜和艾瑞斯分别代表社会的上层和下层为对照。
贝茜作为帕兰汀竞选的工作人员,是完全上层社会的代表;讽刺的是,她并不快乐。对贝茜的追求,可以看做崔维斯想要摆脱底层生活的主观愿望。但最终的失败预示着社会底层回归主流的困难重重,以及二者的格格不入。
艾瑞斯,作为一个妓女,与崔维斯有着相同的处境,游走在社会边缘。但不同的是,艾瑞斯并没有意识到自身的堕落。崔维斯拯救艾瑞斯是他进行自我救赎的第二次尝试。
帕兰汀,表面上满口仁义道德,背地里却出入高级妓院,作为一个虚伪的政客,是社会渣滓的代表。在对贝茜的亲近和对艾瑞斯的拯救都找不到出路时,崔维斯走上了更加极端的道路,刺杀帕兰汀,这是他第三次自我救赎。
关于镜头语言
影片用表现主义的手法,展现出一个在世态炎凉的都市中形影相吊的人。夜晚昏暗迷离的灯光,地下冒出的白色浓烟,倾巢而出的扭曲行人,既显得繁华热闹,却又体现出一种冷漠,近在咫尺而又十遥远。崔维斯一个人看情色电影时与人群的割离,与贝茜约会时画面中间明显的窗框,打电话时空荡荡的走廊,以及多次运用的对其空洞的眼睛的特写...这些镜头无不告诉我们他游离在这个世界之外。
里根刺杀案
值得一提的是,1981年,美国青年约翰·欣克利由于对艾瑞斯的扮演者朱迪·福斯特长时间的痴迷而刺杀了总统里根。该片他至少看了15遍,并从中获得灵感将自己想像成了崔维斯那样的人物。这一事件的发生使《出租车司机》成为历史上最具争议的影片之一。
就像导演马丁·斯科塞斯自己说的那样“整个的拍摄构想,是让这部电影成为一种介乎哥特式恐怖小说与纽约《每日新闻》之间的产品。”《出租车司机》就像是这个社会的预言一样,比起引人注目的事件,这部电影本身艺术魅力和现实意义才是更值得关注的。
最终崔维斯阴差阳错地成为媒体笔下的英雄,貌似达成了自身对主流社会的回归,但他并没有摆脱孤独,现实依旧污浊不堪。这时,那个经常自我呢喃的独语者崔维斯已经死了,和众多在纽约城市中不知所向、没有目的的游荡者一样,对这个世界冷眼旁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