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着好男子不吃分家饭,好女子不争嫁时衣的准则,又顺应了树大分枝,家大分业是人伦常理。母亲去世后,弟弟忽然酱红起脸说:“二哥,分家吧!”然后低下了头。这是大家想了很久的事,只是没有明确地说起过。此时,堂房里的空气静了许多,妻与弟媳也腾红了脸。我随同弟弟说:“那就分吧,但须择个吉日。” 吉日的大早,分家的仪式便展开。妻与弟媳一个卷搓着面杖,一个细切成长条,不时说出几句难舍难分的戏语。我和弟弟点上三柱长香,跪着先向父母祷告此事,接着招呼着全家人,吃完了最后一顿难咽的长面条。长期以来,我只学会了埋头读书、教书,懒得管家,家中一切事务尽由弟弟操心。这次分家更不例外,并且我看出,他总是担心着我这个只会教书的人的往后生活。东搭配、西倒腾了半天之后算分开了。唯妻的目光,还留恋在已经属于弟弟那边的一个小碗橱上,表露出了过分地贪爱色,只是不好开口。这一举动,弟弟早已领会,就把那碗橱又抬给了我们。妻礼节性地谦让一番后,红着脸收下了。 我的“新居”离旧家较远,大小器物须用小四轮拖拉机拉送。弟弟便冒着严寒,为我们拉运。我坐在车上,一只手扶着分配给我的大小器具,一只手抱着我的女儿,便离开了旧家…… 旧家的庭院里,我们兄弟,幼时玩乐,形影不离;中年谋生,甘苦与共;母亲的慈爱,孩子们的娇态,奏成了我们美好而又短暂的人间之乐。而今,这一切都要与我远去了…… 晚上,我们住进了新居,随我们来的小侄儿和我滚睡在我新家的炕头。他那稚嫩的、如同春藤般的小胳膊紧紧地、习惯地搂着我的脖子。这一个月夜里,我怎么也不能入睡,轻轻地吻了吻那酷似幼时弟弟的脸庞,心头涌起一股无名的酸楚,我的泪又流下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