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郑月仙,名字不错,听名字应该是个有文艺范的出尘美女,但实际吗,跟个仙字那是差了个百八十里地都不止。所以我从小就是个野丫头,当孩子王有我,淑女那是一天都没干过。
我父母在我很小的时候就离婚了,所以我跟我父亲接触的并不多,唯一的记忆就是小时候,每个礼拜天父亲都用自行车来接我,带我去街口吃羊头肉和烤牌,然后去附近的公园就那么疯玩一下午。到了天黑的时候,他就会送我回家。
但自从上了小学之后,父亲就很少在来了,我妈说我爸又找了一个狐狸精,不要我了。当时我伤心的哭了一个晚上,但一觉醒来就又没心没肺的玩的飞起。
但父亲每个月还是按时来一次,主要是来送钱,我妈不愿意见我父亲,每次都是隔着门叫我爸把钱从门缝塞进去。有时候父亲想见见我,就会喊“叫月仙出来,我带她去吃顿饭。”但我妈每次都会示意我不能去,就这么我们父女接触的越来越少。
直到我上初中,爸爸和继母有了小弟弟,来的次数就更少了。在后来,连抚养费都是一次给半年,我差不多要一个季度才能见父亲一次。但我很喜欢我的小弟弟,虽然见得少,弟弟对我很亲热,几乎每次分开的时候弟弟都哭。
也许是运气使然吧,我一路顺顺利利的考上了大学,虽然不是什么名校。拿到入取通知书的时候,我先通知了爸爸。我看得出爸爸很高兴,一直都涨红着脸,虽然眉梢都带着喜意,但依然掩盖不住一脸的疲惫。但最后却什么都没说,只是默默给了我五百块钱,说叫我买件衣服。
当时的我好像很兴奋,什么都么想就带着钱离开了。其实后来想想,也许这就是没心没肺吧。很多年后我才知道,那一年父亲查出了肺癌。
回家之后,母亲跟我商量起了学费和生活费的事,那几年母亲挺难的,一个人带着我,还要打工赚钱,手里确实没有什么积蓄。当时母亲的意思是叫父亲负担一半的学费和生活费,我觉得这没有什么问题,就给父亲打了电话。电话那头的父亲犹豫了一会,然后就斩钉截铁的答应了。但我似乎听到继母的反对声,但也没往心里去,给我支付学费生活费还轮不到你这个外人做主。
大一暑假时,我风尘仆仆的从学校赶了回来。迎接我的却是人生的第一次转折。那年夏天母亲领了一个陌生的男人回来,叫我喊他爸爸!他身量不是很高,但却很强壮,剃着光头,一脸的凶光。我不反对母亲再婚,但我拒绝接受一个叫一个陌生人爸爸。母亲毫无理智的打了我一耳光,我哭着去找父亲。
但当我走进父亲的家的时候,我却傻眼了。父亲搬家了,我却丝毫不知情。我又跑去了姑姑家,敲开门问姑姑我父亲搬哪里去了?姑姑当时一脸厌恶的看着我说“你还来干什么?钱都给了你了,还不够吗?难道非要拖累死我大哥你才开心?你那个亲爹不是给放出来了吗?有事,找你亲爹去!”听着姑姑的话,我一脸的茫然。但在心里却响起了无数的霹雳!我即使在笨,也明白了家里那个陌生的男人是谁?那天晚上,我坐在姑姑的门前哭了好久,直到父亲拍着我的肩膀叫我起来。
还是小时候喝了无数次的羊头汤,还是路拐角处的那家的烤牌,我却一点都吃不下去!我没有注意父亲脸上高高隆起的颧骨,也没注意那双大手,已经皮包骨,我只是看着他的眼睛,希望他告诉我,姑姑说的是假的!
人生不如意,十之八九。那晚我对这句话,有着刻骨铭心的体会。
从大二伊始,我开始了自己的勤工俭学的生涯,每天都用工作和学习把我的业余时间安排的满满的。我怕独处,我怕安静,我怕这一切。。。唯一叫我安心的是,父亲的汇款总会如期而至,如同以前他每个月来送抚养费一般那么准时、准点。但我在也没取过一分钱,对我来说,那张银行的转账记录比钱还可爱。每一张都被我打印出来,整整齐齐的收在抽屉里。那会学校里疯传着我得了钱痨的传说,证据就是好多人看见我拿着一张存款单掉眼泪。
14年我毕业了,我拒绝了母亲的好意,选择一个人瓢在外地。但每当我孤独无依的时候,我都会下意思的按出那个号码,但我却没有勇气拨出去。我总是在心里告诉我自己,我没有资格享受那份父爱!
17年我出嫁,在亲生父亲和母亲的主持下。在出嫁的那天,我叫老公把婚车开去了父亲家的巷口。我在车上坐了半个多小时,但却没有勇气走下去。直到我在巷口看到刚刚放学的弟弟,弟弟长的好高,也应该上高中了吧。隔着车窗,看着相错而过的弟弟,我只是无力的对老公说,走吧!
18年的十月一日,那个魂牵梦绕的号码第一次在我的手机上响了起来。我试探的问“爸!是你吗?”电话那头传来的却一声撕心裂肺的呼喊“姐!爸!没了!”
当我走进医院的太平间的时候,我第一次连路都走不了。我抱着他叫他起来,他却怎么也不回应我。我疯狂的打着弟弟,责问他为什么不告诉我,为什么不提前通知我,甚至还推到了来扶我的继母。
那时我才知道,父亲在我上大学前,就查出了癌症。这些年一直在苦撑着,为了我的学费和生活费,他一直在拒绝治疗,甚至只吃成本最低廉的止疼片。直到我毕业,家里的情况才好起来,他一直想我去看他,但他却什么也不说。直到今年春节,他听姑姑说我结婚了,病情才急剧恶化!
爸!你知道吗?我也想你啊!你为什么不告诉我啊!我不停的埋怨自己,为什么我在结婚那天没有勇气走下去!为什么我没有勇气先给你打个电话!我到底算是个什么女儿啊!
看着一贫如洗的家,以及一脸风霜的继母,我第一次为我所谓的自负与自傲感到羞愧!整整三天,我粒米未进,只是痴痴的坐在父亲的身边替他照顾那盏油灯。老公说父亲给我留下了一份嫁妆,一件红色的旗袍!很俗的颜色,好老的款式。老公说,换上吧,咱们给爸补一个头,不要叫他带着遗憾走。
穿上父亲为我预备的嫁妆,我却觉得沉重如山!在灵棚里,我和老公恭恭敬敬的给父亲磕了三个头。看着灵棚里恍惚的遗像,我第一次觉得父亲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