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透过一个孩子的眼睛,能看到什么?
《穿条纹睡衣的男孩》全程以纳粹军官年仅8岁的儿子视角,从侧面的细枝末节中隐秘暗示一段惨绝人寰的历史。
该片由马克·赫尔曼执导,根据爱尔兰作家约翰·贝杰曼同名小说改编,豆瓣评分高达9.1分,电影分类给它的定义是一部战争剧情片,但全片却不曾沾染分毫战争的硝烟。
它以一个特别的切入点以管窥豹,在树影斑驳间,洒下一地引人深思的罪恶剪影。
1.最平静的残忍
影片选取纳粹方视角别具一格地揭示恶行,从儿童的弱势立场更容易勾起人们心底的同理心,从而反思不人道的历史。
它绵里藏针地为观众讲述这段故事,在开头轻松活泼的氛围中循序渐进拨云见雾般诠释苦难。
我们欣慰于孩童间纯真的友谊,暖心于犹太男佣帮助布鲁诺的善良,也感动于男孩母亲向犹太男佣那句饱含尊重的“谢谢”。
即使世间污浊,也总有人纤尘不染。
《穿条纹的睡衣》基调平静,却在戛然而止的结局里给人最沉重的一击,此时无声胜有声的长镜头下,仿佛是故意留给观众无尽的思索空间,在回忆中空余沉默的压抑。
这种前后反差巨大的戏剧手法,可谓是,最平静的残忍,也是对纳粹最绝妙的讽刺。
2.孩童与时代
布鲁诺自小喜欢探险类书籍,和每个天真烂漫的孩子相同,模仿自己向往的模样,母亲的看管困不住他,他在新的领域里做无知无畏的冒险家。
他湛蓝的瞳孔里映照出树影下的秋千、苍翠欲滴的林中景,也映出了限制一个民族自由的集中营。
人各有自己的压抑,布鲁诺的父亲为了民族的胜利,要去做纳粹的刽子手;
母亲在得知丈夫反人道的工作后,在自我抑郁与隐瞒孩子的周旋里日益崩溃;
无辜受困的犹太人更可悲,只因为自己是犹太人,就已经丧失了被当做“人”的资格。
每个大人的生活都乌云密布,一片漆黑。
而另一边的布鲁诺透过铁丝网为什穆尔投递食物、下棋、畅谈。孩子的世界不懂对错,却做着比懂得大道理的成年人更善意的事。
“在生命的黑暗滋生蔓延之前,用以丈量孩童时代的是我们的所听、所闻、所见。”
那个时代像极夜的天空,盼不到光明。
唯有涉世未深的孩子,是夜空中最明亮的星光。
星光不足以照亮天空,但已是黑夜中弥足珍贵的希望。
人们往往小瞧孩子,却忘了自己也曾是孩子,《坏小孩》仅凭三个孩子便掀起腥风血雨,由其改编的热播剧《隐秘的角落》同样对正视孩子的问题引出思考的命题。
越来越多的作品选择孩童视角以点搏面,可见孩子是一个时代最客观的写照,时代塑造孩童,孩童反映世界,他是未来的曙光,亦是如今忠实的见客。
3.标签化下的平等
条纹睡衣实则是限制自由与剥夺人权的标签,一道铁丝网,分隔两个世界,里面是水深火热难以言喻的非人生活,外面是胜利者的骄傲与主宰。
懵懂的布鲁诺被命令脱光衣服时,他还天真地认为只是去洗个澡,当军官贵公子换上条纹睡衣,他也只有被毫不留情地推进焚尸炉的结局。
决定一个人生死的,仅仅依靠一件条纹睡衣。
这条纹睡衣,无疑是一种标签。
而着眼于当今生活,即使有人振臂高呼拒绝二元论,事件的性质并不是非善即恶,非黑即白,这可谓是对标签化的拒绝态度。
然而在科技飞速发展的如今,我们仍然难以摆脱“被标签化”。
在《三十而已》中,顾佳在家长圈里是“许子言的妈妈”,在太太圈里是“烟花公司老板家的许太太”,却从未有人会在意谁是“顾佳”。
而我们的朋友圈分组,同样是一个标签化的过程。当被贴上“同事”的标签,也就已丧失了解他人“同事不可见”后内容的资格。
人们似乎已经习惯在标签化他人与被他人标签化中生活,鲜见有人叫嚣着“不平等”,其实不知不觉中,我们的平等已是被标签化后的平等。
没人去反抗,因为大家已经习以为常。
那么这种“习以为常”,从某种角度而言,是否是一场“时代性的催眠”?就像原本无辜的犹太人,仅因为自己的民族就被认为是罪不可赦。
4.一场双重的群体性催眠
“你们犯了什么事吗?”“我是犹太人。”
所谓家教,不过是一场洗脑。
孩童尚未构建成型的价值观体系,秉着天然的好奇会对洗脑言论产生质疑,他相信即使被诋毁得万恶不赦的犹太人,一定也有善良的存在。
可老师斩钉截铁地告诉他,如果能找到,那你肯定是这世上最伟大的探险家。
童言无忌,竟是那个时代下唯一的真话。
他们自以为所做的事是正确的,甚至是伟大的,消除犹太民族既是为了国家做贡献,也是彰显自我价值的绝佳途径。
殊不知,他们在接受多年的“教育”后,辨别真伪的能力早已被截肢、程序化,远不及一个未经世事的孩子将善恶看得明了。
电影里,是对德国民族的催眠;
电影外,是一场对观众的催眠。
母亲在雨中撕心裂肺哭喊的绝望深深打动着每一位观者,而在心痛之余,会不自觉发现自己的同情天平已然倾斜在布鲁诺一侧。
可陪着布鲁诺一同成为烟囱中袅袅黑烟的……
还有同龄男孩什穆尔,还有整屋的犹太人。
生命价值不分高低,他们均是战争下的牺牲品。里面每一个活生生的人,谁又不是无辜的呢?
你的同情,为什么有了权重?
这便是思想被影响的力量。
最可怕的不是暴行,而是思想,比起罪恶更让人无可奈何的是,犯罪的人根深蒂固地相信自己无罪,装睡的人永远叫不醒。
而一个“装睡”的民族,一个“装睡”的时代,给予后世的将是一段千疮百孔的历史。
弃医从文的鲁迅先生深知国人的“病”靠医术无法根治,于是选择使用思想治疗思想。
因为他知道,正确的思想远比鲁莽麻木的千军万马更能守护民族。
当然,思想的正确性向来都是当局者迷难以标榜,何为对错既不能随波逐流,又不可墨守成规,它值得每个人用一生去不断揣摩与审视。
也许我们可以倾听生活中多方位的声音,观察经验留给你我的前车之鉴,
接纳意见也保留主见,
不在歧路上一意孤行,也不在岔路口任人左右。
5.最后
最后那场大雨,似乎是天空的泪水。
小小的探险家在尚未踏上漫漫人生路的年纪,生命已在最后一次冒险里谢幕。
骤雨间歇,一切归于平静。
时代的一粒沙,落在普通人的身上,就是一座巨山。以史为镜,战争给平民带来的苦难是无法依靠言语估量的,国家层面的战略大局,分摊在每一个普通人身上的只有提心吊胆与不得安宁。
多希望画面永远定格在某个午后,布鲁诺与什穆尔躺在树下醒来,阳光透过树叶缝隙稀稀落落地洒在男孩的脸上。
秋千微荡,没有战乱与歧视,他们放肆大笑,以最轻松的口吻再说一次:
“下棋蛮有意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