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8岁时,有次和舅舅、表弟看录像,看到好笑的片段,我一边笑,一边毫无原因地侧头看着坐在后排左手边的舅舅,看着他正在笑,我回过头,笑得更加舒畅,和放心。
舅舅在我们小辈的印象是从来就是很难聊天的人,如今我快30岁了,每次也都是打打招呼。从小,我们都避免和他说话,内心隐隐地惧怕,虽然都不知道怕什么,我和他儿子再打架打得如火如荼,鬼哭狼嚎,他似乎都听不见。我们在他眼里大概都是隐形的。
但是在那间屋子里,我舅舅无疑是某种至高权力的代表,我至今都记得那次回头,是因为耿耿于怀20多年。
为什么当时要回头去看他的脸色?我总是在问自己。
尽管一直不得要领,但是似乎从那次回头开始,在每一场交流中都越来越多的注意到别人的反应,几乎是下意识的“压迫力”让已经站立在成人世界门墙之下的我可以如愿以偿地成为任何同学的朋友。
我总有办法让他们相信自己的想法或者做法是合乎情理并且卓有成效的,如果没有见到成效,是由于事件的长期性和复杂性以及涉及人物的作用都被低估了。因为,我真是这样想的。
我从小“是非观”散乱,看剧经常被反派带跑,认为人家有道理,有苦心。更严重的是,父母长期吵架,我夹在中间,无论他们吵得天翻地覆,我总觉得说的都有理,或者,我从来就没在意过谁有理,只是想让大家都满意而已。但讽刺的是,没人问我意见,听我说。
进了大学,要教导收拾起自己的“小脾气”,在人前露出礼仪小姐的笑。偏偏,这时候我遇到这辈子活得最肆意的室友。一桌子男生女生围坐着吃饭,都矜持着,就听见她呱呱地说,这菜我爱吃。那菜我够不到。
她说她随父亲出门吃饭,遇到爱吃的菜,她爸先起身,让周围每人分了三分之一,就把盘子放到她面前,豪气干云地说,闺女,这你爱吃,都是你的。
偏偏,一桌人都受用她的肆无忌惮,那几年出门吃饭,半边都是她爱吃的。
后来我们成为极为要好的朋友,因为我像海绵吸水一般地包容她,她也能在很多我都要放弃的时候,使出护食的劲头,维护我。
在她身上,我终于看到消失很多年的那个“我”。可惜,还是做不到。
我的父母各有兄弟姐妹四人,尽管他俩都不是大哥大姐,但是在自家的家族中都承担着决策的脸色,这就是为什么两个人无法和平相处的部分原因,因为谁也不服谁。
母亲尤是。
每次回家,给这个的东西,给那个的东西,给谁谁谁的东西,塞满半个车。回来亦是。
在她身上从来没有“我。”我看着都累。
悦人与悦己是我思考很久的选择,终于向母亲坦诚:抱歉,你有一个没本事的女儿,能力微弱,没有办法像你一样照顾整个家族。
母亲比我想象中轻松得多,她紧张的是,为什么我要记得小时候那么多不开心的事情。
我始终没法按照母亲的要求去忘记,只能在懂事,聪明,会说话的孩子面前沉默地不去附和对他们的赞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