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在乡间的小路上,牧童的歌声在荡漾,喔呜喔呜喔喔他们唱,还有一只短笛在吹响······”每当听到这首台湾校园歌曲,就想起那故乡的田间小路,那彩霞满天的黄昏,那哞哞暮归的老牛,那悠扬的柳笛,还有那荡漾在乡野上的伙伴们的笑声······
那时候,刚上小学的我,每天下午放学回到家,书包一撂,就忙挎着一只小竹篮,拿上一个编织袋,喊上三五个小伙伴,到田野里挖野菜。 这是父母交给我的一项每天必做的任务,完成这个任务,才允许你去玩儿,因为当时家里养着好几头猪,猪每天的主食就是野菜和麦麸熬的粥。 那时的猪远没有今天的猪待遇高,根本没有精料,全靠人刷锅涮碗的剩汤寡水和挖来的野菜,所以春天逮一头猪崽,到快过年了才能出栏。 当时大集体,喂猪可以攒肥挣工分,一家人一年到头分不了几个钱,全凭把猪喂成了卖掉换钱过年,因此喂猪是那个时候家庭经济收入的重要来源。 我力气小,干不了别的,放学挖了野菜,晚上烧地锅熬猪食就成了我的神圣而光荣的任务。
春天的田野里,到处生机一片,各种颜色的野花有名字的,没名字的,田间地垄河岸上到处都是,各种野菜经过几场春雨,长得碧绿鲜嫩,每当看见一大片,伙伴们往往一阵哄抢,手中的镰刀、小铲子一阵挥舞,看谁挖得快,挖得多,野菜有曲曲菜、灰灰菜、猪毛菜、猪耳菜、涩涩秧······种类繁多,我们往往挖一会儿,玩一会儿,女孩儿爱摘野花,追蝴蝶儿,我们几个男孩子喜欢薅茅芽(茅草的嫩芽,有甜甜的滋味),逮蚂蚱,上树折柳枝编柳圈帽,或者制成柳笛一起“哇哇”的吹奏那没有名的曲子。 有时候,十多个小伙伴,头上戴着柳圈帽,跟女孩儿做着鬼脸儿,吹着唧唧哇哇的曲子,逗得女孩们一阵又甜又脆的笑声······河堤上的几棵老榆树挂满了榆钱儿的时候,几个身手利落的伙伴猴子一样的爬上树丫,女孩儿伸出双手叫着“给我一枝,快给我一枝!”,男孩子把一串串的榆钱儿扔下来时,几个女孩儿便一阵你争我抢······疯够了,玩累了,天也黄昏了,生产队的饲养员也赶着老牛拉着老驮车“唧唧扭扭,唧唧扭扭”下晌了,于是我们便一窝蜂地提着篮子背着袋子往驮车上挤,在一片吵闹嬉笑声中满载而归了。
夏天,也是挖野菜的好季节,麦田里是无法进去的,我们大多到河堤上、田垄上和生产队的菜园子里挖野菜,这个季节的野菜最多的是马齿苋(家乡叫做“马须菜”),这种菜人也能吃,带点酸味,做菜饭很好吃。 马须菜菜园子里最多,可看菜园子的四爷不准我们进去,怕我们偷东西,于是我们常沿着河沟偷偷摸摸进去,手忙脚乱的赶紧挖呀挖呀,一小会儿篮子便满了,菜园子很大,我一听到四爷咳嗽,便让伙伴们赶紧卧倒,屏住呼吸,等他走远了,继续工作。 天热,一会儿口渴了,也有点饿,前面就是西红柿地,那鲜红的西红柿太诱人了! 我实在抵抗不了诱惑,就猫着腰钻进西红柿地把那又红又大的西红柿摘了四五个,放到篮子底下,赶紧顺着原路撤回,到河沟里,几个人一人一个,那个酸甜的滋味真是美极了!
最难忘的是那次偷西瓜的经历,那天,我们挖过野菜,看到四队的瓜田里一个个绿油油的西瓜正是成熟的时候,不由得一阵眼馋,我和另外三个伙伴一商量,大伙一致同意,于是,两个人放风和接应,我和保新负责摘瓜,那个看瓜的老王头正坐在瓜棚下的竹床上东张西望,我俩弯着腰顺着河堤悄悄靠近瓜田,等到瓜田边的时候,我们匍匐前进,慢慢爬进了瓜田。
西瓜真多啊,我们也不知生熟,拣两个最大个儿的摘下来,好沉啊,因为不敢站起来,只好用手推着往外滚,把瓜秧压坏了一大片,突然,那老王头不知怎么好像发现了这边有情况,朝这边来了,我俩一看不好,赶忙抱着大西瓜连滚带爬往回跑,这一下,彻底暴露了目标,那老王头声音洪亮一声大吼:“站住!小兔崽子,看你们往哪里跑!"那接应的伙伴赶紧从我们手里接过西瓜,顺着河沟一阵飞跑,那老王头追着追着,被什么绊了一跤,他踉踉跄跄起来,嘴里一阵喃喃地骂,到底没有追上,我们终于”瓜田脱险“了。 我们到了一片柳荫下,用镰刀把那两个西瓜拦腰一划,“刺啦”一声分为两半儿,鲜红的沙瓤,我们一人半个瓜,便用手往嘴里挖,真过瘾!又甜又沙又解渴,瓜太大了,吃不尽了,干脆把小褂儿一脱,把瓜瓤往肚子上往脸上抹,一个个变成了大花脸,浑身上下都是西瓜水,真凉快! 歇一会儿,一商量,走! 到白家坑(一个很大的水塘,四周有芦苇丛)洗洗澡! 于是,头顶着钢盔一样的西瓜皮,又到那池塘里扑腾一阵儿,打一会儿水仗,直到天黑才唱着小曲儿凯旋而归了。
秋天挖野菜主要在玉米地里,一钻进去,真是青纱帐,往往谁也看不见谁,一个人胆小,几个人为了不走散,所以不时地互相喊名字,有时还能见到野生的覆盆子,于是大家争着摘下来往嘴里放,酸酸的甜甜的,还有一种叫马葡萄的植物,结着一串葡萄一样的果实,不过不好吃,太酸,于是摘下来对着别人的眼睛用手使劲儿一挤,那汁水溅到眼里往往特难受,好大会儿睁不开眼。 那时候庄稼地从来没有用过除草剂(根本没有那种农药),所以野菜特别是马齿苋很多,等篮子满了,带的包也装满野菜之后,便是想法子疯玩。 到豆地捉蝈蝈最有趣儿,静静的、侧着耳朵细听,“瞿瞿瞿······”蝈蝈那金属般清脆的叫声传来,煞是好听,于是,循着声音,蹑手蹑脚地到那声音近处,仔细观瞧,见到那绿油油的漂亮蝈蝈正肚子一收一鼓地呼唤着同伴儿,便把预先脱下的衣服飞快地往那蝈蝈身上一罩,再慢慢四边收紧,那蝈蝈在衣服下面挣扎,我小心翼翼地用手捏住了它,回家后装进笼子里,挂在石榴树上,院子里一天到晚便响起蝈蝈那清脆动听的歌声······
冬天我们没有野菜可挖,就只好去地里扫榆树叶子,那时候河堤上、大路边种的榆树多,我们便把那干榆树叶扫起来,回家粉碎了给猪熬食儿。 再者就是到地里把队里遗弃在地头的干红薯秧捡回家喂猪,那年月,什么东西仿佛都是宝,都有它的用处。
“走在乡间的小路上,暮归的老牛是我同伴,蓝天配朵夕阳在胸膛,缤纷的云彩是晚霞的衣裳。笑意写在脸上,哼一曲乡居小唱,任思绪在晚风中飞扬······”如今,我的耳边还常常回响起那乡野田垄上的笑声,记起那一去不返的童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