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下的大排档在10点准时响起卷帘门的刺啦声,然后是搭起赖以生存的家什,伴随的还有老板爽朗的招呼声。
记得很久前的夏天,我坐在排挡的桌子前,一边抹着眼泪一边嚼着肉。
“小姑娘,哭什么”
“老板,你这烟太大的,眼睛熏的难受”
“嘿嘿,没事,我这是过眼云烟,一会就散了”。
这是不怎么好笑的玩笑话。
摊子上总会出现形形色色的人,有人就会有故事。
那个天天腻歪在一起的小情侣,吃个串都是互相喂。有一天,两个人没有再互相喂了,很正经的坐在桌子旁,然后,男的走了。女的喝了很多啤酒,也走了。只留下让人难以忘记的嚎啕大哭。
那个隔三差五就吆喝一群朋友来撸串的青年,却每次在结账的时候喝的伶仃大醉不省人事,只留下那不知是谁也听不清的“去你X,每次都这样,要不是…我才懒得出来”……
那个偶尔来吃一次的西装大叔,其实年龄也不大,每次喝的大醉,然后妻子来接他,她也坐在桌子前,没多久扶着大叔,走了,只留下桌子上新添的几个空酒瓶……
那个天天都能见到的社交女,每天都抹着浓妆来到摊子前,一边吃着大腰子,一边和旁边不认识的社会青年嬉笑打骂,就算被揩油,脸上的浓妆也让别人看不到她的表情。却好几次,她一个人吃到最后,晕成熊猫的眼睛,只留下快速蒸发的晶莹……
那个喝多了会在酒桌上吹嘘自己过往的大爷,年轻时多么英俊,身边美女如云,家产万贯。如今,喝完酒,拖着跛脚在旁人的讥笑中离去。只留下飘在烟中的一声叹息……
还有很多的“那个”人……
没有人愿意苦陷泥沼,只是因为还没找到怎么救赎自己的方法。
那个女的再也没来过,男的来了几次,每次都点了女生爱吃的鸡翅,他也不吃,只是坐着。听说,男的家里出现了变故,本来就穷的家庭更是雪上加霜,本要订亲的两人,因为不愿连累,所以分道扬镳,后来,那个男的也再没出现过了。
那个喝醉的人总是会在他的朋友走后醒来,然后漠漠的看着远处。没几天,那群朋友以诈骗罪进了局子,案子还在审。听说,那人以前是个老好人,也是个公司小高层,只要是朋友向他提出什么要求他都不拒绝,借钱,借车,借房子,借什么的都有,最后,连女朋友都“借”走了,只剩下“小高层”这个噱头。
那个西装大叔后来很少喝酒了,偶尔还能看到他带着他的妻子出去散散步,开几句玩笑话。听说,西装大叔以前都忙于工作很少回家,妻子带着女儿生活,女儿因为在学校受了欺负一时没想开在家结束了年轻的生命,就只留下两个白发人。大叔觉得对不起女儿妻子每日借酒消愁,妻子也因没照顾好女儿每日悲愧交集,两人相对无言。别人说,一个家,怕是快要散了。好在两个人互相扶持走出了这段黑暗的路,大概是女儿也在保佑着他们吧。
那个社交女最近都没有画浓妆了,也换上很朴素的连衣裙,要不是那标致的笑容,乍一看还以为换了一个人。社会小青年跟往常一样准备揩油,却被她一把揪住“够了,把你脏手拿开…”“x的,别以为你从XX酒吧里不干了你就干净了,在那里面你指不定不仅仅只是被摸呢,装什么清高…”社会青年骂骂咧咧的被人拉走,社交女呆呆坐着,老板放了一瓶啤酒桌子上走开,她看了看酒,然后一口饮下,拿出镜子扯了扯嘴角,标准的笑容又出来了,只是这次眼睛是亮着的。听说,她是农村里来的,家里的老大。家里欠了一屁股的债还有两个老人两个弟弟要养。她在酒吧里卖酒,人很机灵,和老板关系混的不错,也差不多花了快四五年把家里的债还清还存了一些钱,养活其他四个人,可惜两个弟弟不成器,一个打人进了看守所,一个整天不学无术只知道伸手向姐姐要钱。他们说债还清了一身轻松,脑子就抽风了,辞去了那么好赚钱的工作,家里那四个人要养,要走的路还那么长,唉,真是傻……
哦,确实是个傻姑娘。
那个跛脚的老大爷已经好久没出现了,就像鲁迅书中孔乙己,在笑声中出场,在笑声中消失。听说,他年轻的时候长得帅不帅不清楚,但他炒股票确实是赚些小钱,有钱了就把自己原配给踢了,醉倒在温柔乡,可他那点小钱哪够他年年挥金如土,最后人没了,钱也没了,穷困潦倒。后来,他在车底下救了小孩子,但搭了条腿进去成了残废。没钱爱吹牛还爱面子,被他救了的那家看他一个老人孤苦伶仃的一直要接他去养老,他开始还死活不愿意。不过现在想必也是去了的,人已暮年,有些东西也不那么重要了。书中的孔乙己是在笑声中演完了他一生的悲剧,但跛脚老大爷和他不一样。
其实还有很多人,在路边的排挡撸着串,谈着天,聊着八卦,喝着苦涩的酒,路过或者陪伴在别人路途里。故事就发生在你身边,它是哪群人的谈资,是哪些人的人生。光鲜亮丽的外表会在深夜褪去色彩,黑暗的角落里总有故事在哭泣。没有人能一直坚强,但生活就是你必须学会坚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