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个讲究话语权的时代!这是一个容易失语的时代!
你和谁说话?这是个看似简单却不容易回答的问题。
每天,当我们走出家门,融身这个表面喧嚣底下却是暗藏洪流的社会,各种话语的声音不绝于耳。高声叫喊的,声音透着权势与财富,不由分说地强入他人的听觉世界,不管人们接受还是拒绝,它的高分贝音量在强迫中鱼贯而入,强奸民意,混淆视听,并在传送的过程中消解弱小的声音,把民间声音化为虚无,于是这世界变得单纯,自然变得清静,社会变得简单;低声轻叹的,声音显出无助与无奈,它如蚊虫嘤嘤,细小得连说话者自己也不易听见,在许多时候许多地点,它讷讷而言,一经出口便随风飘散,即使它要表达主人的意愿,在面对权势与财富面前,它也明显地哆嗦、颤栗,被强势力量吸纳得空空如也,因而成不了世界的宏声,成不了自然的轰响,成不了社会的强音!
这是一个力量愈来愈悬殊的时代,强势群体与弱势群体、利益集团群体与社会平民群体、财富群体与贫困群体、权势群体与百姓群体、垄断群体与下岗群体……力量对比愈加悬殊,话语权的掌控也愈发集中。尽管每天这个世界喧嚷之声不绝于耳,这个社会叫喊之声层出不穷,但是,我们听来听去,似乎都是一种语气在说话,一种声音在侵入,我们既无法逃避,又无力拒绝。弱小且弱势的我们很想用自己的声音表达利益的诉求,但找不到对话的平台,也找不到具体说话的对象。在那个声音嚷嚷的地方,看上去有很多人物在那里正襟危坐,但我们心里恐惧,恐惧前方那道巨大的鸿沟,恐惧得还没有开始对话,我们就已失去说话的勇气,即使斗胆地张开了嘴巴,但声音细小,弱不禁风,还没有说完,对话的人物大手一挥,像秋风扫落叶一般,便把我们扫地出门,声音也随之销声匿迹。
在这个力量对比悬殊的现实中,政治与经济地位决定了每个人在社会中扮演的角色。许多时候,当我们意识到要和站在利益的对立面说话时,我们已经没有了底气和勇气。即使有个别勇敢者,他要代表庞大的失语群体挑战强者的话语权,往往要承担巨大的风险,甘冒被迫害被国家机器专政的危险。真的勇士如张志新,她要说话,喉管于是被割;她要呐喊,生命于是死亡。曾经血淋淋的历史,是让人多么的怵目惊心和不寒而栗啊!而纵观今天,多少既得利益者,他们借助占有社会财富和公共资源,一而再再而三地大放厥言:“我只给富人盖楼!”“不要给工人加工资!”
在我上班的地方,是一个经济欠发达的地级市机关。许多日子,当我在跨进大门时,就会发现大院里的上访者。他们当中大多数是失去土地的农民、失去工作的下岗者和城市拆迁的市民。他们三五成群地走进大院子,还没有找到要对话的官员,就已被保安和警察团团围住;他们还没有说话,就已经失语;他们还没有喊出声音,就已经被逐出大门……每当看到这样的场景,我就会涌出莫名的忧伤,既恨自己无力帮助他们说话,也恨自己不敢和他们说话。在大门外,他们久久不散,三三两两站在那里,只能自己和自己说话,但是,没有人会听到他们不平的痛苦的声音。
很欣赏家乡一位文友在他的散文《你和谁说话》中的开头:“芸芸众生中,拥有权势的人,和权势说话;抱着金钱的人,和金钱说话;喜欢赌博的人,和赌博说话;沉湎于风花雪月的人,和风花雪月说话;孤独者和孤独者说话,寂寞者和寂寞者说话……”在此,我也想说的是:“拥有权势的人,不会和布衣平民说话;抱着金钱的人,不会和贫困者说话;强势群体不会和弱势群体说话,垄断群体不会和下岗群体说话,利益集团群体不会和社会平民群体说话……”是的,没有共同利益的群体,对话永远都是不对等的,因而无法说话!
当我们失去了说话的权利,当我们无法表达自己利益的诉求,当我们的声音只能喃喃自语,那时候,我们谁也不和谁说话,我们沉默,世界一片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