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火车,像那只大龙猫
就像暑假去青岛坐飞机前的心情一样,第一次睡卧铺,第一次单独在火车上过夜,我的感觉很奇妙。这是一辆现在已不多见的绿皮火车,硬座不稀奇我也不喜欢,虽然已是寒冬的深夜,那里灯火通明,热闹依旧,人们脸上因长途跋涉而疲惫又诡异的表情,无处安放的头和脚,六人或四人一不小心就目目相对,又四散移开,陌生男子饶有兴致、猥琐暧昧的眼神,好像被一群人陌生人包围在KTV的感觉,晕眩不安,乌烟瘴气。
但硬卧是不一样的世界。如果说硬座是迷离狂欢的KTV,硬卧就是清醒宁静的医院。也许是刚起点不久,里面很空很安静,一张张高高低低病床般整齐洁白,如果塞满了人,那场面让我有点想到夏衍的《包身工》。
有了一张床,仿佛就有了一个家,我得让这个临时新家有我自己的烙印。行李虽然很简单,但旅客的姿态还是要有。保温杯得灌满热水,干粮得打包挂好,重要物品得贴身放好,枕头被子得换个舒服的姿势。我有种《鬼吹灯》里胡八一和胖子80年代搭火车去远方谋生活闯世界,那种跃跃欲试,大干一场的热血澎湃,其实刚这么想完,自己就尴尬了,脑洞开开就好。
坐了一会儿就熄灯了,可我睡意全无,手机不敢玩怕没电,只能对着被黑暗里的越发清晰的物影发呆。其实在火车上坐着和躺着,感觉还是很不同的。坐着的时候,与火车相连的只有屁股,那两坨肉英勇的牺牲自己,在震荡中渐渐僵硬麻木。但躺着的时候,身体的每一个器官每一个细胞都在承受着动荡,火车的轰鸣声仿佛撞击着灵魂,感受特别清晰。大部分时刻它不疾不徐的往前行进着,哐当哐当,平稳的敲打着你的内心,但有时候它突然发怒了,就像一只猛虎咆哮着发疯尖叫,急促有力的追赶猎物,把我的心脏也带到了嗓子眼,一个激灵从头发打到脚趾。火车此时此刻不仅开在铁轨上,也无情的碾压过我的身体,粉身碎骨,绝尘而去。
大多数时候,火车外是无尽的黑暗,偶尔经过的路灯会钻进窗帘的缝隙,像探照灯般快速闪过,照出拉长的光斑,又瞬间消失,很敷衍了事但又很让人觉得光阴飞逝。
这辆独自行驶在旷野里的火车,好像宫崎骏动漫里那只目光如炬的大龙猫,时不时的狂躁怒吼,眼神邪魅,发出危险却又诱惑的召唤,好像进入一个梦境般虚幻飘渺;
它又像那座神奇的移动城堡,躺下睡一觉,醒来便是千里之外。连睡觉都不曾停歇,睡过卧铺的人,黑暗中看着车窗发过呆的人,一定明白漂泊与流浪的滋味;
对于有的人来说,它还像《从你的全世界路过》那辆开往山城的列车,发着温暖的光,冲破所有黑暗与寒冷,在牵挂与期盼中全速前进,驶向心的港湾。
光影世界让我对卧铺有着美好的想象,但是事实并非如此。虽有一处翻身之所,但想要进入梦乡几乎是不可能的。不说这喜怒无常,静如处子 、动如脱兔的轰鸣声,每隔一段时间上客也很让从睡梦里出戏呀。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随即就伴随着可以媲美汽车大灯的手电筒强光扫射,那感觉好像犯罪窝点被警察一把团灭那般猝不及防,忍泪含痛。
终点站是上海的卧铺结束了,但我想,如果有遥远的未来,这一定会是去拉萨,去满洲里,去雪乡……的草稿。
路的两旁,是不一样的天空
我看过王朔的《一半海水一半火焰》,讲的是男女之间激烈的爱情故事。我喜欢这个名字,有种让人绝望又震撼的美,现实中也有这样反差巨大又毗邻而居的存在,我来上海的首要目的地,就是这样一个地方。
它叫政民路,以它为分界,是不一样的天空。一边是象牙塔,一边是手术台;一边是未来可期,一边是末日可见;一边是天堂,一边是炼狱。
左边是全国的著名学府——复旦大学,多少莘莘学子寒窗苦读想要奔赴的地方。三年前的盛夏我来过,那时我还是学生;今天我来了,已是严冬,我也变成了社会人。其实,不管以什么身份来,都能感觉到,无限的美好。毕业照胜地的大草坪依旧充满绿意,最美的林荫大道现在堆成了落叶大道,一起风,梧桐叶,银杏叶,就像诗里纷飞的美丽章节。
空旷的校园里,风也更加肆虐,很快就吹走了我所剩无几的温暖。只是我冷的猝不及防,人家却冷的唯美从容。在那些笔直的安静的黄叶天空下,冬阳慢慢缓缓的洒下来,逆光里渐行渐远的单车,帽子上毛茸茸的光晕,呵着白雾的背影,都是我想要留下的隽永的画面。我一直以为自己长得像学生,无论在哪个大学逗留都不违和。但刚刚发现自己的局外人身份暴露的很明显啊,真正的学生都有自己的目的地啊,只有我满校园一路跌跌撞撞,乱晃胡拍。
右边是上海市肺科医院,此次我最主要的目的地在此。程序很简单,我五分钟就办好了。这里与三年前几乎一样,一条条长龙拥挤的排队拿号,人们脸上焦急,无奈,疲惫,茫然,绝望……的表情,走路带风的医生和护士,研究着专家是谁的病人家属,一切都让我恍如隔世。是的,我们曾在这里修行过,但到现在一直都没有毕业。
这不是普通的医院,我想除了个别少数,小病小痛不会在这儿看,更不会有新生儿诞生的惊喜。这里最多的就是来自全国各地的疑难杂症大病患者,长途跋涉艰苦排队,拿到专家号就仿佛找到了救世主。就像炼狱般的经过各种痛苦的检查,手术,ICU……我敢说这里出来的病人80%都挨过几刀。我想,开刀对普通人来说好像只是一种常规的治疗,但对于经历过的人来说,特别是不知道能不能下手术台的人来说,真的是太煎熬。大医院的日与夜,手术室里大灯常亮,剪刀镊子不眠不休。预备手术的人,会要求洗澡,灌肠,剃毛,空腹……换上消毒过的病号服,整个人空空荡荡的,不惹一丝尘埃。轮到你了,有一个医生就推着轮椅带你去手术室。也许我说这话晦气,但真的感觉他像一个黑白无常一样,领你去血淋淋的屠宰场。在冰冷的手术室里,你会看见那些几小时前还生龙活虎的病友一动不动躺在那儿等待苏醒,身上插满各种管子。然后来不及害怕,医生就来给你带上麻药面罩,总是在想尝试多挣扎一下时就瞬间失去了意识,被开膛剖腹,醒来就是伤口开放,氧气罩,导管尿管,静脉插管…的世界。我的身体怎么了,它再也不受我的控制,再也不听我的话了。
政民路的两旁,与三年前没什么分别。换了一拨又一拨的人,但划出相同的生活轨迹。医院的挂号处和难吃的包子铺永远排成心急如焚的长龙,而光华楼里走出的少年,奔跑起来,像是一道春天的闪电(忍不住唱起来)。医院和大学,从来不是对立面,但我却深深体会到这其中全然不同的滋味。
我想起那首《未选择的路》:
“黄色的树林里分出两条路
可惜我不能同时去涉足
我在那路口久久伫立”
才发现,很多路并不是自己可以选择的。
寒夜里沸腾着我们最热血的心脏
晚上更冷啦,可因为五月天,我觉得心里装了一个小火炉。挤地铁挤到前胸贴后背都不怕,唯一扎心的瞬间是,我随人潮不小心挤到一位漂亮的小姐姐,她英俊的男朋友用力将我一推,然后以壁咚的姿势保护着她。要是看电视碰到这种情节,我一定会少女心爆棚,发出杠铃般的姨母笑。不过放在现实中,我有点发愣,有点懵,不知道是该摸摸撞疼的后背,还是歌颂男生的真爱,还是大喊一句“别再来虐狗啦”。
能坐三万人的虹口足球场,现在聚集了三万个小火炉,是一个小太阳了。旁边坐了好多狂热的粉丝,让我觉得自己大概有点老了,因为我好像没有那么太激动,也许是因为近在咫尺,我有点恍惚。不过,等阿信他们真的来了,我就清醒过来了。虽然特地带了眼镜,可还是只能看到五个小小的模糊的轮廓。但阿信的声音是那样熟悉又真实,我终于确定,此刻,他们就在我身边。
这年头看演唱会好像也不是什么难事,身边好多同学朋友早就去过了。我从来都是一个后知后觉的人,永远比别人慢一拍,不过我也不介意,这就是我的节奏了。看完《你的名字》,我觉得和喜欢的人时空线对上真的太难了,得碰上彗星撞击地球才行呀。从小到大喜欢过的人不少,可大部分都遇不到,这次能和和五月天的时空线对上,存在于同一时间同一空间,终于不再只是听见播放器传出的声音。
之前看到阿信在演唱会上说“你们带电话了吗?拿出来,打给你们喜欢的人,我唱温柔给他听。”我非常感动,不管成功与否,那一定是最浪漫的告白。事实上,我也怕他今天这样说,因为我没有人可以打电话。事实上,今天他并没有唱温柔。事实上,演唱会几乎没有信号。事实证明,五月天不会让我担心太多。
忘了在哪看过:我每天都要戴上面罩,耳机,深吸一口气,扑通一声潜进人群里。(大概是这意思)我想,这场演唱会对我而言的意义就是:让我有机会挣扎出水面呼吸一口新鲜空气,然后更有信念和力量去勇敢。就像上学时每次回家都要吃很多好吃的,带着两斤新肉去和乡愁不离不弃,死磕到底。
这次的上海行很匆忙,不到三天的时间坐车就花了一天,但感觉像过了一个世纪那么长。因为晚上我又被人潮挤的坐反方向,最后一班地铁没赶上,白白浪费了大燕60块。然后南门?的保安大叔不给我进,说不诚实的孩子会被狼抓去的,说实话,这时候又扎心了一下。我们又换个门进,结果感觉走了比一个绩溪还要长的路,那时候快要凌晨1点了,感觉很奇妙吖。再热闹的上海也安静了,只有24小时便利店幽幽的发出温暖的光。我要感谢那位叔叔,这样我们又说了好多话,赚到了。
我们后会有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