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长大,越害怕
□晚风小庆
小时候,我是村子里为数不多的胆子大的孩子之一,似乎没有什么事不敢做的,父亲买的开门炮,有大人的拳头那么大,我眼都不眨,一口气放完,震得门板直晃荡。我还把点着的小炮踩在脚下,“砰”的一声响,鞋底能炸个大窟窿。还有更过分的呢!我们在大人的烟卷里塞上小炮,装模作样地请叔叔哥哥们抽,然后,被人家满村子里撵。然而,无论大人怎样生气、恼怒甚至处罚,都无济于事,我们的胆子却越来越大了。
我想,小时候只所以胆大,是因为内心有个英雄情节,别人不敢做的事,我敢做,多霸气!渐渐地,被小伙伴们捧到了天上,也就不知道怕为何物了。
一次,和村里的小伙伴去放牛,有一头牛,脾气特冲,动不动就会和别的牛斗个昏天暗地,你死我活。有人就开始怂恿:谁敢骑那头牛,我们就称他老大。几个人争破了头,都想当老大,结果还是被我抢了先,然后呢,老大没当成,那头公牛疯了似的狂跑回村,磕得我满头血包。
都说“初生牛犊不怕虎,”几个半大小子,哪里危险就往那里钻,翻墙头,爬屋顶,像猴子一样挂在树上,都是我们这群孩子常做的事,仿佛把自己置身于危险之中是一件极其荣耀的事。
那次,我们比着从平房上跳下来,被柴垛弹倒,脸磕了个疤,当时也怕,不过就怕那一阵子,好了伤疤就会忘了痛。
农村有句俗话:“三天不打,上房子揭瓦,”可挨打挨骂都溟灭不了我们的“雄心壮志。”
后来,上了中学,胆子渐渐地小起来,不过,这怕的对象也只有一个,那就是老师。怕老师检查作业,怕考试考的不好,班主任叫“请家长”。高中以后,也就更腼腆了,见了熟人都不好意思打招呼,脸一红,嘿嘿一笑就走开了。
如今,我已是两个孩子的父亲,却越来越感到害怕,怕什么呢?有时候自己也说不清。
其实,我最怕母亲患病。
母亲的糖尿病和心脑血管病已十多年了,每次犯病都很突然,上班时,我怕她一个人在家里没人照管,她外出或回老家时,又怕她忘记吃药,忘记带手机……
去年,腊月二十八的晚上,母亲突然头晕得厉害,站都站不稳,当晚就办了住院手序,守在医院的病床前,我又开始担心害怕:明天就是大年了,母亲的病,能否在药物的控制下有所好转?父亲陪护,他的身体能吃得消吗?
2015年的年终岁尾,我是在担惊受怕中度过的。
我和一个同事聊天,他也深有同感,说是年纪越大,就越害怕,后来想想,这怕多半是因为在乎,因为爱,所以怕失去,怕一切都不再是原来幸福和美好的样子。
依然记得生下两个女儿时,我四处借钱,战友,同学,亲戚,朋友……妻子问我:“你怕吗?”我说:“不怕,有你们陪着,我什么都不怕!”其实,当时的忙碌和努力早已盖过了恐惧。可女儿越来越大了,我就开始害怕,感冒发烧,小病小疾,我就怕得要命,再看看诊所里那些打针输水的孩子的父母,她们何尝不是像我一样,怕这,怕那?
随意年龄的增长,所闻所见也就越多,前天听说个车祸,今天再听说有人病故……想着想着就越来越害怕。过年时,看别人家的孩子放炮仗,自己都是躲得远远的,再也不敢像儿时那样拿着小炮到处张扬。孩子有个爬高爬低的,总要反复斥责。
当青春被冠以成长的美名,当生活被烙上岁月的痕迹,当童年渐渐离我们远去,我们都会成为童话世界里的胆小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