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添一抹岚
蜷缩在暖和的被褥中,听着孩子均匀的鼻息,我睡意没星点,因为想起我自个的儿时,关于冷冬时我的点滴。
我的童年里,秋有早雾冬有晨霜。秋雾,不怕,不过是早上骑自行车上学时,头发、衣服,裤子,鞋子被雾打得有些湿意。人在其中,云里雾里的,恰好与当时脑袋中常幻想的仙界有点搭得上。但谈到冬霜,它是颇骇人的,因为有霜的早晨,冷啊。
也许有人要笑话我了,不就薄薄一层霜嘛,能冷那去,冬里有冰雪才称得上冷啊!这样说吧,我挺渴望一遇冰雪奇景,奈何我的家在岭南。所以啊,岭南的冬,若有霜,早晨的气温该在1到3度之间,这温度,于岭南人而言,不得了。
冬霜的早晨里,上学时骑车不敢快,怕冷啊。尽管身上穿了近十件之多的衣服,奈何每件皆薄衣,穿在外头的大衣,也不过是稍厚些略宽些。每至下坡,自行车加速,冬风似剑直刺全身。那样的晨霜中,两三天后,洗澡时会觉得大腿皮肤无故地有疼痛感,细察之下,发现,大腿那出现皲裂,就是被剑似的冬风冻出来了。
骑行中,稍有庇护的手脚,皆麻痹似冷铁,更别说暴露寒风中的鼻子耳朵了。耳朵被冻得长冻疮是常有的事,那痒那痛,真够呛的。还好,我未曾尝过那滋味,大概是血液循环良好吧,大冷天洗完衣服、骑车到达学校时,我的手脚已然热乎乎。冬天里,一双温热手,一对暖和脚,多少能让儿时清贫的我暖和些。
我这的冬天,室内室外温差不会很大,夜里没什么保暖措施,就靠被子了。记得,之前安装空调时,有人建议买变频的。在了解到变频空调基本就是起到冬暖夏凉之作用后,我确定了不要它。原因很简单,要没了那凑起来才二十多天的冷冷冬夜,我所处的冬,更不像冬了。何况,绵柔舒适的被褥铺满床,钻进里头,被褥与身体相互给予的温热,是多奇妙而安稳的啊,绝非机器能给到。
比较起北方的冬,岭南的冬是温和的,冬夜也是温和的,因为有轻薄而温暖的被子。
只是,轻薄而温暖的被子,儿时的我,一个清贫的人家,那能盖得到。被是厚重的棉被,不知多久没给它弹过棉花进去了,盖着它,只觉被压得严实,却没留下多少暖意。若棉被中,那里棉絮散开薄了或穿了个洞,就别想睡一个安稳觉,等着冻醒吧。有对付的办法,就是穿上一身的衣服睡觉,是不舒服,但总比冻醒好。虽说衣服穿了一身,被盖上,也不见得那时的冬夜里能睡得多温暖。于是,落霜天的夜里,早早便起身了,是被冻得早起的,甚至,双脚仍是冷的,大概,它们整夜就没暖和过吧。
衣单被薄,我儿时的冬很冷。但回忆延伸至煨红薯、火笼,从前的冷冬,它便不那么冷了,还有它值得回味的暖和。
煨红薯,不是非得到外头田地里烤。傍晚煮饭烧水时,柴火烧过后,红艳艳的炭落去灶堂中,便用火钳夹上几只红薯放入当中。红薯被煨熟后自然会放出香味。用炭火煨出来的红薯,更滋味。那时候,我常常侯在灶旁,边看火,边等炭火里的红薯放香。有时候心等急了,会提前把红薯掏出来,迫不及待地吃入口中,嘿,半熟不生的,还别说,也是别有风味。多半时候,我并不能等在灶旁,得煮饭、收衣、喂猪、洗澡……过后,一拍额头,怎把红薯给忘了!赶紧掏灶堂。红薯还在,只是几乎成了黑炭,却焦香四溢。舍不得仍它,于是剥掉厚厚一层黑焦,只剩些许红薯。拍拍手上的黑烬,吃上一口,分外有味。
火笼,寒冬里老人们用来取暖的工具。把它夹在大腿内侧,或拢在身前,双手搭在火笼上,少倾,已浑身暖和。火笼形似花篮,内有土制花盆状器具,顶端用几片厚硬竹篾弯成把手。将炭火纳入盆中,往上面撒一层柴火灰,可免炭火直接烘到手上过于炽热。那时候,家里似乎有三四个火笼之多,除去阿爹阿婆必用的两个以外,余下的随哪个需要便取去。偶尔,姐弟几人会争着要火笼。可被大人们一笑话:年纪轻轻,竟学老人捧火笼,便又把它丢一旁。可它的温热,在冷冷冬夜里还是很诱人的,于是不知道是谁,又偷偷把火笼拢在身前。更重要的是,可以悄悄藏三两颗土豆或小红薯进火笼内的炭盆内,静静等待着有滋有味的吃食。它们放香了。那香味,会翻腾起一屋的欢乐。这一来,不止身体暖和,胃也暖和。
现在,有舒适的保暖衣,薄且暖的羽绒服,有蚕丝被,有变频空调……嗯,把它们都搁冬天里,多暖和!
可心里头升起的那浅浅暖意,并非因为它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