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备商议攻打天荡山，一将应声而起，乃西川名将陈式。刘备说：“你可领三千兵马，前往攻打天荡山”

又差严老将军往巴西阆中守隘，遣封儿、孟达：“领三千兵于山中险要去处，多立旌旗，以壮我兵之声势，令敌人惊疑。”

众将依令前往。陈式来到天荡山下，因关前地势狭窄，攻城器械无法展开，张合又龟缩不出，故而久攻不克。

流星快马飞报夏侯渊，说：“我军失利。今刘备自领大兵来夺天荡山，请火速救援。”

徐晃说：“刘备诡计多端。恐汉中有失。大帅应速奏魏王，早发精兵猛将，前来策应。”

夏侯渊便差人星夜前到邺城，禀知曹操。操急聚文武商议。长史刘晔说：“汉中若失，雍、凉震动。大王休辞劳苦，必须亲自征讨。”

操于是传旨，起兵四十万亲征。时建安二十三年秋七月也。

曹操兵分三拨而进：夏侯惇为先锋，操自领中军，曹真殿后押运粮草，三军陆续起行。曹操白马金鞍，玉带锦衣；虎士手执大红罗销金伞盖，左右金瓜银钺，镫棒戈矛，打日月龙凤旌旗；护驾龙虎官军二万五千，分为五队，每队五千，按青、黄、赤、白、黑五色，旗幡甲马，并依本色：花里胡哨，耀武扬威。

中军出潼关，操在马上望见一簇林木，极其茂盛，问近侍：“此何处也？”

答：“此名李庄。林木之间，乃蔡用家也。今用女蔡琰，与其夫董祀居此。”

原来操素与蔡用相善。先时其女蔡文姬，乃卫仲道之妻；后被北方掳去，于北地生二子，作《胡笳十八拍》，流入中原。操深怜之，使人持千金入北方赎之。左贤王惧操之势，送文姬归汉。

操乃以文姬配与董祀为妻。当日到庄前，因想起蔡用之事，令军马先行，操引近侍百余骑，到庄门下马。时董祀出仕于外，止有蔡文姬在家，闻操至，忙出迎接。操至堂，文姬起居毕，侍立于侧。操偶见壁间悬一碑文图轴，起身观之。问于文姬。

文姬答：“此乃曹娥之碑也。昔和帝时，上虞有一巫者，名曹旰，能婆婆乐神；五月五日，醉舞舟中，堕江而死。其女年十四岁，绕江啼哭七昼夜，跳入波中；后五日，负父之尸浮于江面；里人葬之江边。上虞令度尚奏闻朝廷，表为孝女。度尚令邯郸淳作文镌碑以记其事。时邯郸淳年方十三岁，文不加点，一挥而就，立石墓侧，时人奇之。妾父蔡邕闻而往观，时日已暮，乃于暗中以手摸碑文而读之，索笔大书八字于其背。后人镌石，并镌此八字。”

操读八字云：“黄绢幼妇，外孙齑臼。”操说：“汝解此意否？”

“虽先人遗笔，妾实不解其意。”

操回顾众谋士说：“汝等解否？”

众皆不能答，只一人出说：“某已解其意。”

操视之，乃主簿杨修也。操说：“卿且勿言，容吾思之。”

遂辞别蔡文姬，引众出庄。上马行三里，忽省悟，笑谓修说：“卿试言之。”

修说：“此隐语耳。黄绢乃颜色之丝也：色傍加丝，是绝字。幼妇者，少女也：女傍少字，是妙字。外孙乃女之子也：女傍子字，是好字。齑臼乃受五辛之器也：受傍辛字，是辞字。总而言之，是绝妙好辞四字。”

操会心一笑：“正合孤意。”

众皆叹羡杨修才识之敏。

几日后，军至长安。曹洪接着，备言张郃之事。操曰：“非郃之罪，胜负乃兵家常事耳。”

洪曰：“目今刘备使陈式攻打天荡山，妙才知大王兵至，固守未曾出战。”

“就在天荡山挫敌锐气，待其疲惫，我大军前往掩杀，则西川可定。”

操又修书一封，以激励夏侯渊。使命持书到关上，渊接入。使者出书，渊拆视之。内容如下：“凡为帅者，当以刚柔相济，不可徒恃其勇。若但任勇，则是一夫之敌耳。吾今屯大军于长安，欲观卿之妙才，勿辱二字可也。”

夏侯渊览毕大喜。令曹休守汉宁，自己与张合、徐晃坚守天荡山。

再说陈式屯于天荡山口，累次挑战，夏侯渊龟缩不出。刘备急召大家商议，说：“此关极难攻克。若再无法打破僵局，曹操大军以逸待劳，反扑过来，西川危矣。”

孝直说：“我们可绕过此关，翻越米仓山脉，踏入汉中盆地，出现在夏侯渊背后，切断夏侯渊与关中的交通线。到时，就是我们稳坐泰山，他火烧屁股了。”

子龙说：“此计甚险。我军深入曹军腹地，一旦相持不下，数万人的后勤补给如何保障？”

刘备说：“此计虽佳，但成败之关键，却在后勤。需要征询孔明军师的意见。”

于是火速命人回成都，孔明召集川民代表商议。民众们踊跃道：“这有什么可商议的？汉中乃西川之门户。力争汉中，就是保家卫国！我们男当战，女当运，共助皇叔杀曹贼。”

当场写下万民折请战，孔明精神抖擞，命使者将万民折送于刘备。刘备接过万民折，上封书：“男当战，女当运。力争汉中，保家卫国。”

内里是无数的签名或手印。众人都大受鼓舞，刘备立刻传令：“陈式留在关前，牵制夏侯渊；三弟、文长领一万兵，负责保护川民运输队的安全；其余众将和我偷渡汉中，切断夏侯渊北方交通线。”

众文武依令而行。刘备领一万将士强渡百米宽的汉水，冒险翻越米仓山脉，神兵天降，出现在汉中北面。

此处有一山，名定军山，高八百多米，山上水源充沛，山下正扼住汉中通往长安的咽喉。汉军立刻登山，依托山势，构筑防御。

探马飞入南郑，报曹真：“蜀贼出现在定军山，断绝我北面粮道。”

曹休大惊：“不可能。他们是从天上掉下来的？”

又派探马前去，回报果然如此，曹真急报夏侯渊。夏侯渊大叫：“你要敢谎报军情，我砍你的头！”

传信兵瑟瑟发抖：“曹将军亲笔手书，不敢有误。”

原来夏侯渊总督西面各州兵马，怕汉中不稳，因此将辎重粮草尽屯在长安，汉中曹军全仰仗这条交通线过活。

张合说：“应火速夺回定军山。”

夏侯渊于是令徐晃坚守天荡山，曹真坚守汉宁，自己与张合率两万人马轻兵急进，向北直扑定军山而来。

至定军山下，夏侯渊和张合在山下仰望汉军营寨，见营垒坚固，夏侯渊说：“我们急切行军，未带攻城器械。你我先在此设营牵制住他，等大王赶来一同攻寨。”

就这样，夏侯渊一面差人火速往长安班援兵，一面沿汉水岸边草立两座营寨。一个叫西围，由夏侯渊领一万兵驻守；一个叫东围，由张合领一万兵驻守。

夏侯渊的一举一动，都难逃刘备的法眼。刘备对众将说：“柿子先挑软的捏。封儿你带一百人在西围放火，牵制夏侯渊；子龙带三千精兵突破东围，活捉张合”

二将分头行动，封儿在西围拔除鹿角，纵火烧营；子龙强攻东围。

曹兵急行军到此，疲惫不堪，又是草立营寨，遭此强攻，乱作一团。张合急向夏侯渊求救，夏侯渊不得不拨出五千兵援助张合，令其余曹兵分头灭火。

这时他看到营前的鹿角尽无，亲自带五百曹兵冲上去重插鹿角。

孝直在山上望见，转身对刘备说：“可击。”

刘备令黄老将军带三千精锐，飞扑下山，突袭夏侯渊。

黄老将军得令，立在阵前劝勉将士，将士们抖擞精神。他又身先士卒，提刀俯冲而下，高呼：“黄汉升来也！以我之武，送你升天！”

三千将士受老将军的昂扬斗志所感染，人人都豪气冲天的呐喊，欢声动谷。

再说夏侯渊正埋头插鹿角，忽听到撼山动地的厮杀声，抬头望去，见一苍白老将高喊着朝自己扑来。心道不好，驱曹兵上前顶住，自己转头就往寨里跑。

曹兵见这阵势，吓得魂飞魄散，四散而逃。老将军在中军大旗前赶上夏侯渊，朝后颈就是一刀，人头斩下，血如喷泉般射出。曹兵见大帅阵亡，顿时崩溃。

“不要乱！给我顶住！”一将连砍数名逃跑曹兵。

老将军循声望去，正是夏侯尚。他扑上去，手起刀落，砍翻夏侯尚。汉军又阵斩曹操册封的益州刺史赵页，夺下西围。

老将军又转头进攻东围。张合一看不好，仓皇弃营逃窜。

后人作诗叹此战：苍头临大敌，皓首逞神威。力趁雕弓发，风迎雪刃挥。雄声如虎吼，骏马似龙飞。献馘功勋重，开疆扶汉室。

再说操接到夏侯渊的求援信，提大军从长安往汉中徐徐而进。行至半路，忽闻渊死，放声大哭，深恨黄老将军，誓为夏侯渊报仇。

令曹真引兵五万去天荡山，督徐晃进攻陈式，断刘备粮道；令曹休统兵三万坚守汉宁各郡；令张郃、杜袭走汉水漕运，护送粮草；自己亲领三十万大军，来夺定军山，也依汉水岸边扎营。

曹真来到天荡山，对徐晃说：“我们如果能击破眼前的陈式，掐死金牛山道，刘备就将成为瓮中之鳖。此战关系重大，不可惜命！”

徐晃说：“正面硬攻，敌已有备，我们何不效法蜀军。他能占定军山，我们也可夺走马岭，出其不意断他粮道。”

“刘备在定军山，有人为他运粮；我们到走马岭，啃草根树皮充饥吗？”

于是徐晃只能正面强攻陈式，陈式依地形立十座营寨，徐晃一度击破其中七八座。魏延赶来接应，收复了营寨。徐晃又想偷袭米仓山粮道；可张飞早就在高处多立瞭望点。他每次去都遭到伏击，损兵折将而回。

再说诸葛亮，得到几十万川民的支持。男女老幼齐上阵，人背肩扛，从成都发出粮草和士兵，走金牛山道，抵达天荡山，北渡汉水，翻越米仓山，全程一千五百里水路加蜀道，克服重重险阻，最终运到定军山，足兵足粮的补给前线。

此时定军山上，刘备已有两万生力军。

黄忠提着夏侯渊，夏侯尚，赵页三人首级，来山上见玄德献功。玄德大喜，加忠为征西大将军，摆酒庆贺。

忽然军士指着山下大喊，刘备众人起身观瞧，见曹兵沿汉水连营几十里，中军打着魏王大旗。曹操亲至。

刘备遥指曹营笑道：“曹公虽然来了，也是无能为力。东川已在我们的手中！”

法正曰：“今操引大兵至此，是想保护汉中粮道；可分一支军，深入其境，专烧其粮草，毁其辎重，则曹兵自退。”

黄忠曰：“老夫愿当此任。”

刘备：“操非夏侯渊可比，不能轻敌。”

忠奋然曰：“吾必能断其粮道。”

“曹操一生惯断他人粮道，老将军此任凶险异常。你可与子龙同领一枝兵去；凡事计议而行，看谁立功。”

忠应允，与赵云点六千兵，避开曹操主力，沿汉水东进一百多里，依山傍水扎营。云谓忠曰：“今操引三十万众，分屯十营，将军在主公前要去夺粮，非小可之事。将军当用何策？”

忠曰：“我去劫粮，你守营，如何？”

云曰：“等我先去。”

忠曰：“我是主将，你是副将，如何先争？”

云曰：“我与你都一般为主公出力，何必计较？既将军先去，某当相助。可约定时刻。如将军依时而还，某按兵不动；若将军过时而不还，某即引军来接应。”

忠曰：“公言是也。”

于是二人约定午时为期。云回本寨，谓部将张翼曰：“黄汉升约定明日去夺粮草，若午时不回，我当往助。吾营前临汉水，地势危险；我若去时，汝可谨守寨栅，不可轻动。”张翼应诺。

却说黄忠回到寨中，带副将张柱，点两千将士，三更饱餐战饭；四更离营，摸到北山脚下。此处汉水只有几十米宽，黄忠命士兵埋伏在山上，准备火箭，只等张合船队来。

东方日出，张合的船队缓缓而来，船上粮草堆积如山，每艘船有二十名士兵看守。

黄忠瞅准时机，一声令下，无数的火箭从山上射下。粮草顿时火光大起，张合急令士卒打水救火，大量的曹兵救火时中箭落水。

曹操闻知大怒，令曹洪，许褚，于禁，文聘前往接应。众将分兵前进，将黄忠困于垓心。张柱引三百军走脱，正要回寨，忽一枝兵撞出，拦住去路；为首大将，乃是文聘；后面曹兵又至，把张著围住。

却说赵云在营中，看看等到午时，不见忠回，急忙披挂上马，引数十白马义从前往接应；临行，谓张翼曰：“汝可坚守营寨。两壁厢多设弓弩，以为准备。”

翼连声应诺。云挺枪骤马直杀往前去。迎头一将拦路，乃文聘部将慕容烈也，拍马舞刀来迎赵云；被云手起一枪刺死。曹兵败走。云直杀入重围，白马义从左右开弓。又一枝兵截住；为首乃魏将焦炳。云喝问曰：“汉兵何在？”

炳曰：“已杀尽矣！”

云大怒，骤马一枪，又刺死焦炳。杀散余兵，直至北山之下，见曹洪，张合众将围住黄忠，军士被困多时。云大喝一声，挺枪骤马，杀入重围，左冲右突，如入无人之境。弓弦响处，曹兵应声而倒，银枪冲起，曹兵四散而逃。

曹洪众将心惊胆战，不敢迎敌。云救出黄忠队众军士，且战且走；所到之处，无人敢阻。

操于高处望见，惊问众将曰：“此将何人也？”

有识者告曰：“此乃常山赵子龙也。”

操曰：“昔日当阳长坂英雄尚在！”

急传令曰：“所到之处，不许轻敌。”

赵云救了黄忠，杀透重围，有军士指曰：“东南上围的，必是副将张著。”

云不回本寨，遂望东南杀来。所到之处，但见“常山赵云”四字旗号，曾在当阳长坂知其勇者，互相传说，尽皆逃窜。

云又救了张著。曹操见云东冲西突，所向无前，莫敢迎敌，救了黄忠，又救了张著，奋然大怒，自领左右将士来赶赵云。

云已杀回本寨。部将张翼接着，望见后面尘起，知是曹兵追来，即谓云曰：“追兵渐近，可令军士闭上寨门，上敌楼防护。”

云喝曰：“休闭寨门！今我有兵有将，正要示其以弱！”

遂拨弓弩手于寨外壕中埋伏；将营内旗枪，尽皆倒偃，金鼓不鸣。云匹马单枪，立于营门之外。

却说曹洪，张合等领兵追至汉寨，天色已暮；见寨中偃旗息鼓，又见赵云匹马单枪，立于营外，寨门大开，二将不敢前进。正疑之间，曹操亲到，急催督众军向前。

众军听令，大喊一声，杀奔营前；见赵云全然不动，曹兵翻身就回。赵云把枪一招，壕中弓弩齐发。时天色昏黑，正不知汉兵多少。

操先拨回马走。只听得后面喊声大震，鼓角齐鸣，汉兵赶来。曹兵自相践踏，拥到汉水河边，落水死者，不知其数。赵云、黄忠、张著各引兵一枝，追杀甚急。

操正奔走间，忽刘封、孟达率二枝兵，从米仓山路杀来，放火烧粮草。操弃了船上粮草，逃回寨中。

黄忠，赵云夺了粮草，汉水所得军器无数，大获胜捷，差人去报玄德。玄德遂同法正前至汉水，问赵云的部卒曰：“子龙如何厮杀？”

军士将子龙救黄忠、拒汉水之事，细述一遍。玄德大喜，看了山前山后险峻之路，欣然谓众人说：“子龙一身都是胆也！”

后人有诗赞曰：“昔日战长坂，威风犹未减。突阵显英雄，被围施勇敢。鬼哭与神号，天惊并地惨。常山赵子龙，一身都是胆！”

于是玄德号子龙为虎威将军，大劳将士，欢宴至晚。从此赵云，黄忠经常伏击，焚毁曹操补给，令曹操苦不堪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