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又飘飘,雨又萧萧,何时归家洗客袍?银字笙调,心字香浇。
姜淼不知不觉来到大学已经十天了,或者换一种说法:她离开爸妈已经十天了。
姜淼一直觉得自己是个独立的人,只是有些依赖自她出生时就已形成,而她自己没有发觉或者不敢承认罢了。
姜淼是独生女,万千宠爱集于一身,向来在家里受不得一点委屈,从小养成任性的脾气,在家里呀,从来不愁过吃穿用度,也从来不愁过感情思念。
所谓矛盾的斗争性,往往体现在最亲近的人身上,比如她的爸妈。
少年时代姜淼的家庭不总是和和睦睦的。
所谓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吵,姜淼就是在这样的环境中长大的。
所以啊,她讨厌那种撕心裂肺,不管不顾的发泄方式,更讨厌那种嘈杂难忍的环境。
于是,高二时姜淼暗自下定决心:她一定要报一所省外大学,将来不要再回来。
一来,可以有更多的机会。二来,也可以远离矛盾产生的根源地了。
姜淼这样的想法,总是换得家人的反对,但那时候她的妈妈却不置一词。她将这种沉默当做默认,开开心心的为自己的未来打算着。
世界上总有一些不可抗力,比如姜淼高考那年的题出奇的难,比如她所在的省份的考生出奇的变态,分数出奇的高,于是姜淼也意外的落榜了。
尴尬的分数差让她对本科望尘莫及。
奇怪的是妈妈并没有怪姜淼,她自己倒是十分的难过。可打击就只是那么几天而已,妈妈想让姜淼复读,姜淼不愿意。对于离开家,她想的太久了。
姜淼随便报了所省内的大专,想着先离开家再说,学历慢慢再考也不迟。爸妈不让她报省外的大学,说是离家太远。
姜淼心里十分的不服气,可是胳膊拧不过大腿,她也只能乖乖服软,不过总算是离开家了。
爸妈开车送她去学校的四个小时里姜淼的心情没有什么起伏,踏进学校大门的那一瞬间她只有一瞬间的感叹,平平静静的领完东西,收拾妥当,送走爸妈的那一刻她的心里没有伤感,只剩下解脱,一种新生的自由的喜悦。
姜淼自己走在回宿舍的路上,心情愉悦,为她将要开启的新生活愉悦。
姜淼心情忐忑的跟自己的舍友打招呼。六个人在一起嬉笑聊天,仿佛很自然的融入到了这种环境中。
姜淼一点都不想家。
晚上,班里的人聚在教室里,每个人做了自我介绍,欢欢笑笑好不热闹。好像一切都正常,却又觉得哪里不对。
班主任很漂亮可是与想象中的似乎不太一样,同学很友好却也与想象中的不太一样,时间表很紧但也与想象中的不太一样,宿舍干净也与想象中的不太一样……
所有的不一样,冲击着新生对大学的憧憬的心,仿佛洪水冲垮了大堤,将一切冲的粉碎。
于是姜淼的舍友中终于有人支撑不住泪奔了。
有些感情是会传染的,这样的氛围影响着姜淼,改变着姜淼的心情。躺在自己不熟悉的床上,看着有些发黄的天花板,姜淼才发觉,自己从来都没有真正独立过。
人总是出了门才知道自己多么恋家,一个人处在陌生的环境,面对着陌生的人,睡觉醒来,睁开眼,却发现不是在自己熟悉的家里,这种心情只有想家的人才能够明白。
姜淼想起爸妈送自己的那一天的情景,她突然看懂了母亲嘱咐自己时那个眼神的含义,是担心,更是鼓励。姜淼再也忍不住泪水,看着手机里的照片默默流泪。
姜淼的教官是四川人,卷翘舌音总是分不清楚,下达指令时齐步走总是说成齐步周。
他喜欢与前排的女孩子聊天,姜淼总能听去一些,她记得教官说他已经在部队呆了三年了,几乎没有回过家。
他说他第一次给家里打电话的时候,哭了,这个话题实在是有些伤感,勾起了许多想家同学的情丝,姜淼也不觉有些红了眼眶。
教官笑着说:“没事,想家了就多吃点,吃饱了就不想家了。”
那天中午姜淼一口饭也没有吃。
饥饿就像离开了家,总是缺少一种饱和感和满足感,饥饿的人填饱肚子就有了满足感,它也已另一种方式来填充想家的人的缺失感,可是姜淼觉得自己并不适合这种方法,她觉得自己是心掉了。
马上就是中秋,姜淼越来越想家了,时间揭露出太多东西,尽管才短短几天的时间。
姜淼觉得自己越来越讨厌这里的生活了。
有时姜淼不知道要跟别人说什么,什么样的反应是对的,什么样的交往方式是好的,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什么是对的什么又是不对的,她变得有些小心翼翼,她觉得自己更加累了。
军训的最后一天,姜淼的教官突然发火了,他不再带着方队训练,一直都在一旁冷眼看着。
下午要举行会操,上午还有几次彩排,没有教官带领,姜淼所在的连只能硬着头皮上。
营长说,我们教官年轻,他希望我们走好,只要我们好好走他就会归队的,于是每个人都卯足了力气,走到自己的最好。
本来是个离别的时候,别的连队与教官拉歌欢笑,姜淼所在的连却愁云惨淡,有个别的甚至哭了起来,姜淼也觉得没由来的委屈,教官没有归队,依旧一脸的严肃。
上午最后一次彩排,教官回到方队说:“对不起,是我没能把你们教好,你们好好走,我在上面看着你们。”姜淼没有听清,只觉得气氛有些伤感,她只知道自己一定要走好。
后来有些人问教官为什么不理她们,教官说:“我不是不管你们,只是你们会操的时候我不能在你们身边。”
姜淼想起这件事的时候总是有些感动,在某些时候离别总是奇怪的戳住她的泪点。就像教官离开的那个时候,我们远远看着他从我们面前离开,没有道一句再见。
中秋节那一天,凌晨四点,姜淼从床上爬起来,买上车票回家。
学了那么多年的乡愁,她现在才感觉到乡愁的滋味。妈妈去车站接她的时候,姜淼所有的委屈伤感突然都泯灭了。
笑着抱怨一句妈妈来晚了。便提着行李上了车。
现在的姜淼只想在自己的床上好好的睡一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