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棺材不旧,君可待我如初? “红颜不老,江山依旧,可岁月辰暮不定,臣妾无可奈何,只得离开人世。若有此一天,皇上该当如何?”
“你是朕最爱的女人,朕怎会舍你而去?”
晴妃双眸若水,清秀脸庞露出一丝笑意,“晴妃在皇上心里可比得上千里江山?”
“晴妃,你可知道,代代君王,当以江山社稷为主。”
一句话,不是情非得已,又为何说出口。
她心里早就明白,却执意要试探,终究句句伤尽柔肠,哪怕是一句谎言,也可令她死的安稳。可期许伤了断肠人,天若有情天亦老。
一句红颜为重,便胜却人间无数,可世上安有双全法?又安有不负如来不负卿之说?她低头望着窗边海棠,黯然神伤。
三月有余,她愈敢心神不宁。唤来寒儿,“娘给你一块手帕,当父王看到娘哭的时候,便掏出来交付给他。”
当夜,月色凄清,钟声悠扬,晴妃在佛前发愿,“我命数已至,可大王千年基业不可废,我若死后,愿吾佛保我江山社稷不改。”
已是入局人,情深不知处。奈何明月清风不留情,臣妾心中的明君,哪怕拈花一笑,也甘愿一死。
此情不渝,若时光不老,你我亦是人间最美风景。
夜色入户,辗转反侧,郁闷之余,皇上来到佛前忏悔,“佛祖在上,朕对晴妃情深意笃,若她真要离朕而去,朕该如何?前几月朕口食言,晴妃比朕的江山更重要。可朕心中自是明白,晴妃对朕情深似海,朕亦爱她。”
一前一后,时光仿若恍惚人。算了大把时光,唯独相遇难。真情古难泄,独留人世间。
若红颜已老,君可待我如初?一声声空谈,终究是庄周梦了蝶?
佛前忏悔后,便去了晴妃住处。
晴妃久居清宁宫,额上的金匾亦是她挥毫泼墨所题。与往日不同之处,此处寒意愈深。
待入清宁宫时,便觉心中不安。
心有灵犀一点通,所爱之人,若倾心托付,一人不适,两人同伤。卧榻之前,只得将泪水散落,复看晴妃,人早已冰冷,无奈挽着她的玉手,“晴妃,你好狠心啊!竟离朕而去。”
寒儿泪雨氤氲,看着父王黯然销魂,猛然想起母亲临终托付,便将手帕递给了父王。
哽咽着许久,“父王,这是母亲留给您的。”
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于嗟阔兮,不我活兮。
帕上字迹清秀,上有五言。
时光亦老,岁月不回。
君之心,系天下四方。
君之意,阻情义绵绵。
心已明知,不再叨扰。
此情亦是风景,
善待吾儿,便是善待如我。
一句句柔肠之语,仿若隔世。
皇上散落的泪水打湿了殿堂,“爱妃,你等我三年。等我平吴越,灭三藩,定与你黄泉相赴。”
他为了自己的江山,终究负了晴儿,可叹自古红颜多薄命,终是庄周梦了蝶。
“朕对不起你,一切都是朕之过。”
“是朕之过啊!”
他目光扫过刚刚赶来的群臣,先前的威压已少些许多,微弱声音如同伤痛的心扉,“传令下去,在佛堂上设一副两人棺材,一人是朕最爱的晴妃,一人便是朕。朕要长伴罗刹青灯,与爱妃日日相伴。”
宰相上言,“大王,当以龙体为重,更当以国事为重。”
“朕自会知晓,白日上朝,夜晚当与晴妃共赴死生,明日起寒儿听政。三年后,朕死,寒儿接替朕位,尔等不得有误。”
他自己明白,晴妃在等着他。
那晚月色清冷,他尚在晴妃棺材旁批查奏折,青灯明月,古佛常存。可早已物是人非,不知所云。
手中的奏折剩下不多几本,身体正有些倦了,抿口浓茶。
忽听到一个婢女在院外哭泣,心里迟疑,“皇宫深院,怎么有人痛苦流涕,莫不是朕几月来日夜操劳,以致发幻不成?”
他再仔细听时,又传来一阵哭声。“或许皇宫里有了什么冤案不成?朕不如出去看看。”
打定主意后,便顺着哭声走到一处祠堂。
只见那婢女跪倒在祠堂的香炉旁,泪流满面,头戴麻布。
他好奇问道,“皇宫之内,为何私烧纸钱?”
“贱婢也知不容在皇宫烧纸,可晴妃死的冤枉,贱婢也只是为晴妃死的不明不白而心疼。”
他见婢女眼圈发红,寻思了一会,暗自想,晴妃死时,并无异常。我以病故清宁宫公示天下,莫非有何不可?
“你且细细说来,朕想听听。”
世人自古都愿在自己的心中藏下许多秘密,虽不知到底为何?却甘愿一生为赌约,至死方休。
“娘娘是为了救皇上而中了毒。”
“为了救朕?”他有些恍惚,更难以置信。为何一向深明大义的爱妃突然试探国和她谁更重一些?莫非她早已明白自己命数将至?
“是,上次皇上狩猎回来,被吴越的狼箭暗算。大将军护送皇上回来时,早已昏迷不醒,是娘娘用嘴将毒血吸出,保皇上性命。”
一言如晴天霹雳,令他心神不安。夜色愈深,明月当头。皇上拖着疲惫的身影,慢悠悠走进了大殿。
晴妃为了救朕,以己命为代价,换朕一世安稳,可朕竟都不知。朕当日狩猎回来,只觉得那一觉好漫长,醒来时晴妃以笑脸相迎,不断缠着朕讲故事、赏海棠。却不知,是她为了朕解毒。
他在三年中勤于国政,南下平吴越,北上灭三藩。群臣看着皇上日渐消瘦的背影,忍不住流泪。
每当夜深人静,他深情望着棺材里的晴儿,满目怜惜。摸着她冰冷的玉手,“爱妃,朕深已知你的病是为朕解毒而患,朕此生愧对于你。朕爱你,朕更对不起你,朕在两年内平吴越,灭三藩。但寒儿还小,等三年之约到了,朕马上来陪你。”
月色凄清,山无陵,水无涯。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
皇上每日忙于朝政,身子也大不如以前,短短一年光景,容颜已老,头上夹杂着几许白发。
消瘦的脸庞留下了岁月的伤痕,夜晚守着晴妃。情非得已,又岂会舍你而去,莫话桑麻万年,旧亭的海棠花早已枯萎。江南风雨何时休,不留人世一清芳。
棺材依旧,月色清幽。皇上枕边人依旧冰冷苍白,可皇上竟像个孩子,絮絮叨叨的说个不停,“爱妃,你起来陪朕说说话,朕七岁与你相识,历经沧桑,唯有你,是我舍之不去的留念。等朕去了,朕要陪你登上奈何桥,渡过忘川,摘下彼岸花赠予你。”
冰冷的棺材里躺着两具身体,一具冰冷惨白,一具是王者之躯。奈何天意弄人,日日相伴却难醒,夜夜呼唤终是梦。
了却今生,物是人非。若我还存于世,君可等我三年,共赴黄泉碧落。看尽彼岸花开,忘川水倒流,直到奈何桥断,你我亦是风景,此情亦是万古流芳。
说不尽的古言情深,向来缘浅,奈何情深。
三年之期仿若流水,稍纵即逝。一生中所遇之人,尽做过客。唯有你,哪怕弃了天下,我也心肝情愿。
又逢夜晚,又遇佳期。今夜不再是阴阳相隔,而是永不想离。
他将心爱之人扶起,给她穿上新的嫁衣。“晴儿,明天寒儿便要登基大位,我了却你最后的心愿,该来陪陪你了。”
他陪她看星星,看月亮。微风吹过,他沧桑的脸上早已没了原来的英气,唯有一双鹰眼,依旧动人。
他俩一起躺在了棺材里,可不再分离。三年之棺,却无一点死气。
人间烟火纷飞,星河涌动,可棺材里的他们,不再睁开双眸。
当初翩翩红衣少年,如今沧桑帝王。
当初白衣胜雪佳人,如今冥河皇妃。
两人应前世之约,笑看彼岸花开、彼岸花落。回首往事,不如随风而去。彼岸花开三千年,彼岸花落三千年。花开叶落,叶生花落,永不得同时。
然而奈何桥畔,永不离弃。日暮相拥,没有人间的云舒云绻,却有彼岸的花开花落。一生足矣,夫复何求?
图片来自百度,谢谢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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