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破斧沉舟

上了公交车，尽管甄野一直兴致勃勃，乔梦晨却一言不发，脑子里只想着合同上的违约责任，签合同的时候，其实她仔细看过，违约责任里有一条写的很清楚：如乙方违约，则乙方应向甲方支付合同总金额的30％做为违约金⋯⋯30％啊，那可是整整240万，就算把自己卖了也给不起！从客户那里出来时，自己通过微信向师兄师姐们大致了解了下，现在最麻烦的是，自己还是法人，追究起来倒霉的还是自己，David原本的高大形象，土崩瓦解得渣都不剩了！

“甄野，要不你还是赶紧找工作吧。”乔梦晨前所未有的郑重。

“开玩笑吧？美女，这点挫折就要散伙啊？这不像你啊！”甄野有点难以置信。

“如果咱们履行不了合同，违约金是240万，我是法人，追究起来一定有我的责任！”乔梦晨忍着眼泪轻声说道。

“我靠！240万？开玩笑吧！”甄野突然恍然大悟：“David这个混蛋，难怪那时候忽悠你做法人！”

“前段时间新闻说，一女孩被骗了9千就自杀了，240万啊，够我自杀250次了⋯⋯你现在最好还是赶紧远离我⋯⋯”

“乔梦晨同学，我觉得有必要纠正一下你的世界观，不就是240万吗，自杀都搬出来了，至于吗？还是说你觉得你这辈子就值240万？你要真这么觉得，那更好办了，回头哥赚钱了给你240万，买你回家当媳妇！”

听到甄野说要买自己回家当媳妇，乔梦晨不禁脸红道：“你胡扯什么呢？我都快疯了，你能不能正经点啊？”

甄野还是那副嘻皮笑脸的德性：“见过抱大腿的，这硬把自己往众叛亲离上逼的，还真没见过！再说了，这不是还没到那一步吗！”

“我是不想连累你好不好！”

“你这么说可就瞧不起人了，我是那样的人吗？对了，你说，我要这时候没跑，算不算咱俩患难见真情，然后你就死心塌地的爱上我了？”

“你要不说后半句，姐哪天高兴了，兴许还给你个机会！今天才发现，原来你这家伙这么阴险，可以啊你，落井下石、趁人之危，我觉得你现在肯定特高兴：机会终于来了！是吧？”被甄野调侃几句，乔梦晨似乎觉得那240万好像也没那么多了。

“呦呵，能斗嘴了，看来脑子回来了！其实，你不觉得这也是次机会吗？做好了，前途一片光明！那份合同可是黑纸白字，写的清清楚楚，总金额800万，不算David拿走那80万，还有720万呢，而且咱们还拍了柳言，公司作品也有了，这就是个破斧沉舟的事儿，干成了，天下就是咱们的！即使做不好，也就是240万，咱俩那么年轻，还怕赚不到？”甄野虽然嘻皮笑脸，但是正经起来还真有点男人味儿，乔梦晨有点被他感染了，这番话说得确实有点道理。

“破斧沉舟那是项羽干的，最后天下是刘邦的好不好，亏你还是文科生！”

“比喻啊，懂不懂？”

“我怎么觉得你特适合去卖保险呢，死的都能说活了，没事儿总偷着吃鸡精吧？”

“怎么讲？”

“张嘴就是鸡汤啊！”

“我这不算鸡汤吧，充其量也就是碗鸡血！你就说我说的有没有道理吧，你要还担心，哥再仗义点，明天咱俩就去工商局，你把法人转给我，行了吧？”

看着甄野那副大义凛然的样子，乔梦晨就想笑，心情也不自觉的好了起来，其实她知道，甄野说的这番话纯粹是想给她打气，以甄野的性格，只要她点头，明天甄野真的会野起来，把自己放到法人那栏里去。

“又想患难见真情？姐才不给你那机会呢！赶紧想想，接下来咱们应该怎么办？”

“回来路上我就问过师兄师姐了，这事啊，咱们只要找个有经验的制片，就成了一半！”

“你认识制片？”乔梦晨满怀希望。

“不认识，不过我知道有人认识！”

“谁啊？”

“度娘！”

乔梦晨那颗悬着的心放下了一半，而连续加班的疲惫，终于在公交车的起伏摇晃中爆发了，睡意朦胧的她，浑然不知自己竟渐渐靠在了甄野的肩膀上。甄野僵直地坐在座位上，想动动身子，又怕打扰她的美梦，眼角的余光里，乔梦晨似乎嘴角露出了笑容，一见机会难得，他赶忙单手举着手机，趁机玩起了自拍。梦里的乔梦晨，此时正在片场，不远处背对她的帆布椅子上，挂着大大的“制片”两个字，椅子里的男人正扭过头来，对她微笑。

回到办公室，两人开着免提，对着搜索页打了不下几十个电话，不是空号，就是直接被当作推销电话，有的甚至接通了直接开骂，还有个更逗逼的，一听电话这头是女生，竟然开始撩妹，非要约乔梦晨见面，最后乔梦晨实在受不了了问道：“你到底是不是制片啊？”电话另一头答：“我不制片，我制造快乐！妹子到我这上班呗！工资可高了！”

“什么地方？有制片吗？”

“豪门夜总会，坐台800,你分300,怎么样？”

甄野刚喝了口水，实在憋不住了“噗”的一声喷了乔梦晨一头一脸，看着乔梦晨又憋着不敢笑，那叫一个难受！

“实在憋不住了，对不起啊！”

此时的乔梦晨虽然湿淋淋的，却像一个冒着火星的炸药包，气得电话都没挂，目光如刀，死死地盯着甄野，电话那头还不死心：“喂，喂，妹子，你听我说哈，我这吃住全包，月薪绝对超过两万⋯⋯”

甄野在乔梦晨杀人般的目光里，小心翼翼地帮她挂掉了手机。

“我马上百度一下哪有片场，咱们带着签好的合同，直接去那找！”甄野赶忙转移话题，他真怕乔梦晨突然爆发变身女爆龙。

这一搜索，还真有正在拍电影的片厂，两人这回多了个心眼，假扮租地方拍电影，打电话再三确认，那边确实有剧组已经租了，而且正在拍摄！看看时间，赶过去还来得及，甄野二话不说，拉上乔梦晨直奔目的地而去。

乔梦晨这才觉得心里的石头落了地，总算看到了那么一丁点儿的希望。回想起这两个月的经历，完全可以写成一本苦逼小说了：N次求职失败不说，经历还惨不忍睹，各种奇葩过程，各种牛鬼蛇神，就在走头无路时，终于求职成功了，本想摩拳擦掌随时准备着为公司赴汤蹈火的时候，却突然发现，录用自己的，不是公司，而是随时可能莫名其妙冒出来的两百多万债务，这叫什么事儿啊？姐学的明明不是工兵专业，怎么走到哪都是地雷呢？本来以为自己的人生应该是部喜剧，照目前这剧情发展，十有八九要成悲剧！

一路的胡思乱想，终于到了片场。这里已经接近城市的边缘，说是片场，其实就是几个大厂房改造成的摄影棚。第一次来到拍摄现场，两人对什么都充满好奇，本以为会偶遇自己喜欢的大明星，谁知道影棚里走来走去的都是工人，诺大的影棚里，只有摄影机后方的监拍电视前摆着两张帆布椅子，似乎显示着这两个座位的权威，椅子背上分别写着：导演、制片。只见一名微胖的中年大叔，旁若无人地走到帆布椅子前，一屁股坐在写着制片的椅子上，点起一支烟，看着面前忙碌的工人们，好像在思考什么。

两只菜鸟，可算找到了救星，快步走到近前，甄野的话语里带着激动的颤音：“制片大神，我们可算找到你了！” 大叔扭头看到是两个年轻人，有点诧异，然后莫测高深的笑了：“你们叫我？”

“是啊，我们公司刚刚签了一部微电影，柳言主演，想请一位资深制片加入！”乔梦晨准备速战速决，一口气把事情说了出来。

大叔听乔梦晨说完，神情冷峻的抽了几口烟，目光随之深邃起来，他用异常冷静如诗朗诵般的声音说道：“没有经验做不了我们这行！上个月我请小刚吃饭，我们还在探讨这个问题，上周跟华仔吃饭，他还说，通过一个盒饭，他就可以知道制片专不专业！”

“哇，那么厉害的导演您都合作过？华仔那可是我偶像啊！”甄野激动完全不能自已，对他而言，这两个名字就是神一般的存在。

“合同我们早就签了，就差个您这样的资深制片！”乔梦晨赶紧拿出合同。

“到我这个级别，800万的制作费已经不重要了，有柳言的话，我到是有点兴趣，我今天比较忙，要不咱们明天详谈吧！”大叔还是面无表情，虽然没接合同，目光却不屑地扫了一下800万的金额，语调里充满视金钱如粪土的高傲！

约好时间，两人留下地址，兴高采烈地离开了影棚。两只菜鸟刚走，影棚里有人大喊一声：“各单位注意，无关人员离场了，准备开拍！”

拿着剧本的小伙子看到大叔非常脑火了：“范一河，这是你能坐的地方吗？要开拍了，收一下吃完的饭盒赶紧出去！”

“哦⋯⋯”大叔应了一声，牛逼制片转眼就成了剧组打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