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初读三毛至今已经匆匆过了八年。这岁月啊,不饶人。还好风尘仆仆的时间给了我坐下来静坐的勇气,很高兴再次遇见她。
高一学校开了阅览室,可以借书了。我的借书小本本上没写几行字,印象最深的是我用黑色钢笔曲曲折折地记上《撒哈拉的故事》,课业繁多的间隙,唯一愿意拿出整节的自习课翻这本小书。虽然书本早已陈旧,里边的篇章也不完整,整个人读得起兴,便不舍得放下。欣欣然不亦乐乎!
我惊讶于一个女子能在异国沙漠上生活,四处流浪,又那样才华洋溢率性洒脱。她写自己如何和家里抗争着要出走远方,写遇到荷西后的生活甜蜜又质朴,写非洲沙漠的数之不尽的有趣之事……在我看来简直不可思议。
好像冥冥之中影响着我建立起对女性的判断标准,或者说我自己之后的人生追求。要自由,要出去看世界,要和一个喜欢的少年走四方。在十七岁的年纪,这想法笨拙而又坚定。好在此后的几年里,我偶尔还能在不经意间想到我还有这样一份情怀,头脑一热去尝试一些大胆疯狂的事情。
把理想主义的大旗扛到远方的草原,灯红酒绿的街区,青山绿水间的田野。
而今,反倒是不好意思再谈起少女时代的雄心壮志。大概是自由不得,世界只是看了一两眼。至于少年么?不提也罢。
那时所谓读书,十有八九是为了满足虚荣心,拾得谈资,在同学老师面前有料“显摆”。久而久之便烙下每每读点文字,就想用语文课上老师给的套路一般去解读一二。没什么乐趣,生生把书读完了,任务才可卸下来。在三毛看来,念书不为任何人,只为自己高兴。近来有时间虚度在书海里,这感触才深刻,就算是再好的作者,若是作为读者不能进入对方的世界,弃读也不失为明智之举。好在她从来不写让我打瞌睡的文章。如今更是,一本书就像一场对话,我幸得这么有趣有情的大姐姐,与我促膝长谈。
《送你一匹马》写在荷西去世后,三毛回到台湾定居的生活记录。失去挚爱伴侣的三毛,文字变得平和了许多,性格也不似以前的棱角鲜明,但字里行间依然用情,依然坚持写她想写的东西。这已难得。
对待声色犬马的台北,她写道“我避开无事时过分热络的友谊,这使我少些负担和承诺,我不说无谓的闲言,这使我觉得清畅。我尽可能不去缅怀往事,因为来时的路不可能回头。我当心地去爱别人,因为比较不会泛滥,我想哭时便哭,想笑的时候便笑,只要这一切出于自然。”她那么渴求简单的生活,拒绝被人潮包围的浮躁,怀恋那段在大西洋小岛上返朴归真的时光。被现实裹挟的人热衷于热闹和没完没了地窥探,三毛对此深恶痛绝的排斥着,宁愿守着一盏孤灯到天明。
读者爱她,除了才气,多半是她这真实不羁的个性吧!
她写自己有一段时间,脑子不好使了,长期的高强度写作和精神压力的压迫,一度出现各种不正常的举动。本来试图用忙碌来充实自己的日子,却不想一病成疾。父母亲看着心疼却也拿他没办法,她对自己的一切,都充满执念。喜欢的,不喜欢的,爱憎分明。
她有她自己的坚持,比如坚持要一匹马,而且她还必须是白色的。
即便厌恶母亲对她的过度关心以至于剥夺她独自担当对生计和环境的责任,但她大部分时间对双亲还是尽可能的包容和感恩。在父亲偶然一次提到为有三毛这样正当的女儿感到骄傲后,打在她心中的那个结,松了。她像个没长大的女孩子,得到了蜜糖一般欣喜。
三毛的独立是灵魂上的自成阵地,无需有人来和她一起坚守,当然荷西除外。她说,我不能将离家十七年的生活习惯在孝道的前提下,丧失了自我,改变成一个只是顺命吃饭的人,而完全放弃了自我建立的生活形态。这样的自我坚持,就算是有斗争,也是要尽量争取的。这一点,我希望我自己也能做到。如果说对人生追求的外在表现是出走远方看世界,实则是对修葺自我精神领地的揭竿起义。“假如我们在修补之外尚且有机会重新缔造自己,生命就更加有趣了”——是这样的呢!
在天蒙蒙亮的早晨,她对自己说,如果你不爱生命,不看重自己那么这一切的生机也便不来了。她竭力让自己保留对生命的热情,作为成年人她担当着生活的责任。只是读到这里,不由得让我想起《她比烟花寂寞》,像是长大了的积琪琳站在海边对年幼的自己说,不用愁,没事的。实则是往后的人生,过得比常人更加的艰难。让人心疼。
但我还是固执地认为,三毛的生命就像她被照耀过撒哈拉沙漠的阳光一样,是灿烂的,真挚的。她和每一个珍爱生命的人一样,怀着赤子之心以求不负我心的担当着生活,也曾丽如春花地笑过哭过。
因此我更愿意把她当作一个普通女性来解读。
谢谢三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