晓雅静静地坐在飞机里,有一些困倦,她闭了眼睛,想小睡一会。没过几分钟,她就被一阵欢呼声惊醒,原来远离了数年的故乡就在脚下。晓雅有些激动,她这次回国跟谁也没说,只告诉了自己一个好朋友严砚。严砚说会来接她。
晓雅跨出机场大门,四处张望,没看见熟悉的身影。她有些失望,想招手叫辆出租车。一辆出租车司机会意朝她这个方向开过来,不料一辆红色奥迪在晓雅面前戛然而止。车内钻出个男士,大约三十五六岁光景,身材瘦削,一件白色体恤穿在身上,却很得体。
“是晓雅吗?我是来接你的,我叫阿东。”男士看出了晓雅的疑惑,接着又说,“我曾经听你好朋友严砚说起过,我就自告奋勇地来了,不会太冒昧吧?”阿东接过她的旅行箱,有些紧张。
“你怎么会认得我?你手里又没举牌子。”
“呵,严砚说了,别费事举牌子了,那个又漂亮又脱俗的人就是晓雅了。”
晓雅脸忽然就红了,她自己都觉得奇怪,长这么大,大部分接受的是别人的赞美,这样一句普通的赞美从一个陌生人的嘴里说出来,居然会令她脸红。她脱下外套,掩饰地钻进了阿东给她打开的车门。
晓雅坐在后排,听阿东一边指点着她看周边的景物一边听他说这几年家乡的变化。晓雅比刚下飞机时更兴奋了,她暗自庆幸好友严砚的缺席。她注视着在车窗前一闪而过的街道,人群,心中突然生出许多感慨,望着身边这个滔滔不绝的陌生男人,她有些想哭,想郑重地跟他说,请把车停到某片蓝天下,让她轻轻地俯身在他肩头痛快地哭一场,而她也不想要他多说什么话,多做什么事,只是同样轻轻拍拍她的头说,晓雅不哭,看天那么蓝,像蓝宝石。
车在一家饭店前停住了,门童走过来拉开车门。阿东从后车厢里提出晓雅的行李箱,径直往电梯间走去,晓雅跟在后面。
晓雅走进房间,拉开窗帘向外望去,“还记得吗?这里叫什么?低矮的平房变成了高楼大厦就认不出了?”阿东不知什么时候站在晓雅的身边。晓雅收回了目光,心里又打起了小鼓,她想阿东为什么总能感觉她的疑惑,总是不等她说话,就把一切解释得那么自然亲切。
晚饭是在必胜客吃的,应晓雅的要求,阿东让她在饭店里稍事休息后就带她到了这个城市最富盛名的步行街。阿东知道晓雅离开这里已经有将近十年,这几年在国外做服装生意做得很成功。吃饭的时候,阿东问晓雅还走吗?晓雅答得很含糊,如果在这里找到了我的爱情,或许会留。晓雅说这话的时候,眼皮也没抬。阿东“哦”了一声,也没再说话。一时之间,空气有些沉闷。最后还是阿东先说了话,晓雅你吃完饭就回饭店睡觉吧。休息好了你再回老家,严砚刚打电话说明天她来找你叙叙旧。晓雅也“哦”了一声,言语之中有几分不情愿。事实上,她是不愿意这么早就回到房间里,一个人面对空荡荡的房间,然后毫无新意地进入梦乡。但是,眼下她实在不好意思向一个还只见过一面的男人提出请求,请他继续陪她在街道上走走,随意走走,即使不说话也行。她能挽着他的胳膊,让风微微地吹动她的头发,耳朵里只能听见脚下走路的声音。那种感觉好美,令人内心充实。
第二天早晨七点,晓雅就被手机铃声吵醒。阿东在信息里跟她说,下来吃早餐,点好了,等着你。晓雅很快就到了楼下餐厅,一眼就看到阿东坐在那里等她。昨晚睡得好吗?是不是昨晚不太尽兴,吃过晚饭就把时间消耗在房间里了?阿东见到她来,满眼是笑地问道。晓雅喝了口牛奶,笑了。吃过早饭,晓雅要回房间等严砚来会她,阿东则说别等她了,她刚电话来说今天有一个重要客户要见,不能来了。正说着,严砚的电话就过来了,她在电话里对晓雅说这段时间实在没空,请好朋友多担待,让阿东陪着也没关系的。反正他公司里也没什么事情。阿东朝电话里也嚷了一句,严砚放心,有我替你陪着阿雅,你放两百个心就OK了。晓雅听到阿东改口叫她阿雅,心里滑过一丝不易觉察的甜蜜。
晓雅给自己的计划是一个星期,一个星期一完就回老家去。可是经过了这美丽的清晨,她改了主意,她打算晚上就给老家人打电话说自己有事要晚些日子回去。
就这样,阿东白天驾着车带着晓雅去附近的风景区里游玩,晚上回到饭店,两人哪里都没去,坐在沙发上玩牌。直到有一天,阿东接到电话说他公司里发生了一些事情,要他回去处理。阿雅整理好自己的行李,站在客房门口与阿东道别,她有些不好意思,因为这么长时间拖累了阿东,让陪着到处游荡,疏忽了阿东自己生意上的事情。阿东放下电话,并没有急着离开,他凝视着晓雅的眼睛,“别整天闷闷不乐,有什么不开心的,给我打电话,等我回来。”语气极温柔,语调极缓慢。在门即将合上的刹那,阿东猛然转过身来,抱住了晓雅,晓雅没有抗拒,连故作的挣扎都没有,她安静地依偎在他怀里,听到他砰砰跳动的心,遂垂了眼帘,任阿东百般温存地吻她,她甚至回应着他的吻,她希望他能再凶狠些,她喜欢这样密不透风,喘不过气的感觉。阿雅,阿雅,我的阿雅,阿东口中呢喃着。晓雅心里波涛汹涌,她俯在阿东的肩头听他轻轻地叫唤她的名字,她觉得自己整个人都醉了,都溶化了。她在心里默默回应着,是的,是的,我是你的阿雅。
分别对于相恋的男女来说是一种煎熬,也是一种缓冲剂。晓雅呆在老家,白天和家里人话着家常,晚上一个人靠在床上,常常深夜才睡下。她的情绪有时低迷,有时兴奋,偶尔也很冷静。阿东吻她的那一幕总是在脑海里一遍遍地回放,她想他了。可是这么多天来,她竟然没接到阿东的任何电话,她也因为女人的矜持,没有给他发过只言片语。他在干什么呢?也像她想他那样想她了吗?他一定很忙,没有一点推辞地陪着她。我是不应该再给他提别的要求,添别的麻烦的。晓雅望了一眼窗外的清月,她有些难过了,他会是我终身的依靠吗?如果他是我的爱情,我会为他留下来吗?
被莫名思念困扰着的晓雅在乡下再也坐不住了,她跟家人推说是市区有生意要谈,就提前回到了市区,到达市内已是吃晚饭的时间。她给阿东打了电话,想给他一个惊喜,然后一起吃个饭。但很快她就失望了,电话里有个声音告诉她电话无人接听。百无聊赖之下,她稍稍梳洗了一番,信步走到位于滨海路的一个酒吧。这几年这一带发展比较快,经济发达,到了晚上夜生活很丰富。阿东陪她游城的时候就指给她看了,她看了一眼,便记得了。
音乐已经响起,舞池热闹了。安静的人群骚动起来。晓雅找了个吧台坐着,她不想溶进去,她喜欢近距离安静地坐着,想象着强烈的音乐是直接敲击在她的心房上的。舞池的灯照在不同的脸上,扭动的跨上,留下影与影的沉醉。
小姐,去跳舞吧。晓雅被一双手牵着,带进了舞池。是一个男人,穿着干净的白衬衫,眼神很深邃。晓雅被感染了,她高高举起双手,舞动起来。你跳得真好,让人想入非非。男人突然凑到她耳边说。人群中发出一阵叫好声,周围的人都停了下来,晓雅已经忘记了周围的一切,她闭着眼睛舞动着,在扑朔的灯影下像一个尤物,忽隐忽现,让人魂魄尽失。
你在干什么?谁让你到这种地方来的?一个大喝着的声音打破了男人们的遐想。晓雅停下来,睁开眼睛,像一个刚睡醒的洋娃娃。所有的眼光都望向了她和那个怒气冲天的人。晓雅平静地看着阿东发红的脸,不说一句话。走,跟我回去。阿东拽过她往外拉,她甩了手臂,你是我什么人?有什么资格管我?阿东不理强行拉她出去,你是在怪我,怪我好多天无音无讯,对吗?我没怪,我没资格怪,你不是我什么人?见到自己思念的人,她没有任何气力拒绝。
好了,我走了,我累了,要回去休息了。阿东没有阻拦她。
回到饭店,晓雅哭了。我这是怎么了,我这是怎么了?她拍打着枕头,我对他一点都不了解,除了知道他有辆车,有个公司。我是不是先入为主了,难道亲吻了一次就是爱情了吗?晓雅不停地问自己,她的心真的痛了。还是回比利时吧,这里没有她要寻找的爱情。
第二天,晓雅很早就起了床,打算退了客房。打开门,阿东深深地看她,我可以进来吗?关上门,两人坐在沙发上,一时无话。阿雅,这几天像做梦一样。我知道,你别说,是我自己先入为主了。没有,我爱你,阿雅。为了我你留下来,好吗?这段时间,我都在考虑我能不能给你想要的幸福。我不敢给你打电话,你太成功,这么漂亮温柔。严砚知道了我对你的感情,也三番五次地给我泼冷水。我都快发疯了,晓雅。你知道吗?原谅我,原谅我这段时间的失踪。
晓雅抱着阿东的头,不说一句话。阿东在她的怀里哭得像个孩子。
别哭,阿东,你看那天真蓝啊,像不像蓝色的宝石。
别离开我,阿雅。
这一夜,他吻着的她的唇,她就像一个斗士,毫不惧怕甚至万般期待地迎合着他。宝贝,他咬着她的小耳垂说。这一次,他们都哭了。许久,晓雅说你真的是我的爱情吗?阿东沉默着,晓雅,我可能真的爱上你了,但是我知道我不配。我想跟你说那辆车不是我的,那个公司也不是我的,我现在只是替别人打工。你能赞助我的公司吗?我现在正筹备一个公司,需要一大笔启动资金,我要为了你的幸福,为了我们的幸福,好好奋斗一回。
我姐说了,只要你肯同意,我的公司就有希望了。
你姐是谁?
是严砚。她知道我们在来往,她也没有反对。
晓雅突然明白了一切,她默默地起身穿好衣服,对还在床上露出惊奇表情的阿东,冷冷地说,你认为女人到了这个年龄,身体还很值钱吗?
晓雅走出酒店,叫了辆车,到了这家城市的另一个角落,开了间房。在门关上的同时,她把自己扔在床上,放声大哭起来,直哭得天昏地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