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的记忆深处,有位叫易金荣的老师一直都在,从未远去。
记得他是我们三年级的语文老师兼班主任。当时以代课教师身份来的。高中毕业不久,就住在学校附近,我们天天上下学都要路过易老师家门口,看见他父母时常在田间地头劳动感觉特别亲切。
易老师个头不高,中等身材。到底是高中生,没做什么体力活,皮肤显得比一般农村青年细嫩,穿着也洋气一些。
不知道是因为上三年级了,还是易老师的到来,班级里的很多同学突然开窍了似的,知道要认真读书了。我还稀里糊涂地当了组长。只是没当多久,有次因为家里的蜂窝煤炉没搞好,妈妈早上得重新生煤炉做饭导致我迟到了。刚好那天早上我要领同学们早读,易老师批评了我。虽然语气温和,但我感觉他认为我是路上贪玩而迟到故意不领早读的。我有些伤心,也很生气。就赌气跟老师说:“组长我不当了。”如今想来,真是不知天高地厚,有点唯我独尊的意味。没成想,易老师根本不吃我这套,当时就说:“你不当了就不当,很多人都想当。”立即把组长一职给了一个叫贺冬梅的同学。我整整有一个星期没有叫过易老师,见到他头不都带抬一下。但我暗暗较着劲,学习没有放松。刚刚家里准备建房子,高中毕业的小姨来家里帮忙干活,晚上顺便监督、辅导我学习。期中考试成绩比之前有大长进,顺理成章当上了副班长。但我对易老师还心存芥蒂,那个坎一时之间还没过去。我也不知道小小年纪气性怎么这么大。
让我们师生之间彻底消融误解,并且真切感受到易老师的温暖是因为他背着发烧的我回去找妈妈。应该是深秋时节,早上起来就感觉不舒服,但没有跟妈妈说,不是做了副班长嘛,得积极向上就撑着去学校了。到了半上午,实在熬不住人彻底蔫了,易老师一把就把我背起往家走。时隔多年我依然记得那时的易老师穿着棕色的中山外套,解放鞋。一路上不时跟我说着话。好在我瘦小,好在路并不远,没感觉老师有多累,但很温暖。
后来易老师去了回武中心完小,我们还没到五年级只能留在村小。因为有周章琦老师的到来,我们没有多留恋与不舍。或许因为易老师从回武中心完小回来的时候路过我们村庄能见到他吧,也或许周老师的幽默风趣稀释了分别的想念吧,也或许因为少不更事不懂离愁别绪吧。只是想起易老师背我回去的场景才会有些许的想念。
后来的后来易老师买了自行车不再步行回家,也就无需从我们村庄路过,直接走大路回家了。再后来他应该通过进修考试转正式老师,到了桐树小学教书。我们到了回武中心完小上五年级,见面的机会少之又少。有次给妈妈到村部买东西,碰到了易老师在洗衣服。正值夏天,他穿着红色汗背心,白色的西裤,脸色比之前更白,似乎个子都高了一截。那时的我也大了,知道害羞。看见老师不好意思叫,还是易老师先跟我打招呼。问我们的学习情况。有了这次偶然的重逢,后面有段时间约着几个小伙伴去村部附近田垄上割草,希望再次遇见老师。但没有一次如愿。
物换星移,光阴荏苒。我慢慢长大,老师的生活也在改变。有次我受妈妈的指派去外婆家送七月半。我提着妈妈做的七月半特色米糕,还有黄豆、花生走在新市的大马路上。走一段放下来,歇一会儿再走。觉得那条路好长,好长。
“易运飞,你去外婆家吗?“”
我回头一看竟然是易老师从自行车上下来了。车头上挂着鸭子,还有一个竹篮,竹篮里有米糕、崭新的蒲扇,蒲扇柄头上缠了红绳。我立刻明白他去做毛脚女婿的。心里想着,呀,老师都要结婚了,真好!
“来,坐我后面。我带你去外婆家。”
我很害羞,忸怩不肯上去。易老师把我的篮子提起来,准备挂在车把上。我担心鸭子坏事弄脏里面的节礼一把提过来。
老师笑了。“那你把东西提在怀里,坐上来吧。再不快点,中午饭都赶不到了。”
最终我还是鼓着勇气坐上去了。一路上还是老师找话说。问我们的学习,问我们跟老师、同学的相处,回家做家务、做作业情况,能否考上初中等等。老师问,我回答。似乎一切又回到了三年前他带我们那时候的场景。他是我们的语文老师,是我们的班主任,是我们的管家。那天天气是热的,吹拂在脸上的风却是凉爽的。
岁月翩跹,世事沧桑。过去的温情滋养着我们变得友善、柔韧,这人间确幸值得铭记、感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