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我四个外甥中年龄最大的,今年16岁,一个帅到没朋友的冲动男孩。
大概是因为他是我们家第一个男孩儿的缘故,从小我就对他有种特殊的偏爱,以至到后来,我有了自己的儿子,却都比不过心底对他的宠爱。
去年的5月20日,是我们家最黑暗的日子。派出所打电话告诉姐姐,儿子被抓走了。如晴天霹雳一样,全家人都惊呆了。一问才知道,原来他因帮朋友解围,失手伤人才被抓走的。
在送往看守所的时候,姐姐见到了他,眉宇间多了几分懊悔和自责,但强颜欢笑的他告诉姐姐,不用担心,过几天就会回家的。姐姐已经哭成了泪人。我能体会到那种生生被剥离的痛,直至心头,不留一丝一毫的怜惜,任凭曾经多么的固执和气愤,那一刻,只有心疼、自责。
看到判决书的那一刻,全家人都陷入了无尽的绝望之中。一向老实本分的父母亲,因此都大病一场。他们经受不起村里人的指指点点,常常闭门不出,感觉生活对他们太不公平,竟给他们开这么大的玩笑,我何尝不期望这是一场玩笑呢?他成了我们所有人的痛,不能提及,却又不能不提,那份牵挂和心疼时时刻刻萦绕在心头,稍微碰触,便刺得我们遍体鳞伤。
上次见他的时候,还是开庭宣判的时候。直系亲属可以见,而我却不能,但我还是去了。在凛冽的寒风中足足等了三个小时。看着警车急速向后院开去,我们便飞也似的跟过去,可还是晚了。我只看到了他的背影,手被铐着,脚上带着铁链,在两个兵的搀扶下,进入了法庭的大门。那一幕成了日后我最痛最心酸的回忆。每每想起,泪水便不由自主地滑落。
凛冽的寒风,不知疲倦地刮着,树上一片片黄叶打着旋儿地落下来。 冷冰冰的门就竖在我面前,我进不去,根本看不到他。
终于在他上车走的时候,我看到了他的脸,瘦瘦的,很瘦很瘦,瘦的让人不忍多看一眼,却又不舍得眨一下眼。我看到了他眼里的泪花,悄悄滑落嘴角。
好不容易有时间正式看他,我紧张得一夜没合眼,希望泪流之后,明天能多几分钟和他说话的时间。
凌晨三点,我已收拾妥当,期待着这次特殊的探望——探监。
由于去接人,车缓慢地行驶在坑坑洼洼的乡间小路上。四周一片寂静,远处几点微弱的灯光点缀着黎明前的黑夜,人们都还沉浸在甜蜜的梦想里,我们已经出发了。道路七拐八弯,左转右转,等接完所有的乘客,天边已露出鱼肚白。能否在十点前到达目的地,还是个谜。
超载的几个人,把车厢塞的满满的,车里的空气令人窒息。打开车窗,一阵冷风迎面扑来,脸上落下几滴湿湿的东西,哦,下雨了。我不禁打了个寒颤,又赶紧关好车窗。
雨淅淅沥沥地下个不停。三个小时的车程过后,我们终于到了省会闹区。上午探视的时间已过,无奈,只能等待下午的探视时间了。我和姐姐穿梭在冰冷的城市中,雨密密麻麻地下着,落到头发上、睫毛上、衣服上,冻的我们瑟瑟发抖。出租车师傅
看着我们冻的发紫的脸,第一时间开了暖风,顿时,一股暖流涌遍全身。
到达监狱门前的时候,已经有两个探视的家长在等着了。离探视的时间还有两个多小时,秋风拂过脸庞,秋雨落在身上,冰冷的感觉再次袭来。
若不是看门前的牌子,根本不知道这里是监狱,背靠着山,绿树环绕,很大很整洁的院子,一个人影都看不到。离探视的时间越近,心里越紧张。不时有车辆开始出入监狱大门了。
登记、核实身份证、户口本信息,检查身体,一切完毕后,我和姐姐进入监狱大门,穿过一条两米多宽的用铁网围起来的通道,便进入识别室,还得经过两次检查,最后才能进入二楼的探视室。除了给孩子卡里打的钱和确认身份的证件,什么也不让带,否则后果自负。谁也不敢冒这个险。
坐在隔着玻璃的对讲机前,趁孩子还没出来,姐姐和旁边的人聊着上次见孩子的情况。我仰起头,极力控制自己不让眼泪落下来,可看到他出来的那一瞬间,泪水竟不听话地夺眶而出。
我想知道他吃的好不好,近来身体怎样,在里边做些什么,有没有考核立功……可是我什么都说不出来,我已经不能控制自己的情绪,早已泣不成声。
“凤姨,别哭了,你一哭,我心里也不好受了,我没事的,不用担心我……”孩子本还想说些什么,却已经哽咽,我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待情绪稍微平复一些后,孩子对我姐姐说:“妈妈,下次来的时候要记得上午来啊,那样我就不用拖地了。”一句玩笑打破了僵局,我和姐姐都笑了,孩子也笑了。
二十分钟的探视时间,很快就过去了。对讲机已被停,什么声音也没有了。孩子听到命令,站成一排径直走开了。工作人员催促我们离开 我和姐姐倒退着,依依不舍地离开了探视室,不知道何时才能再相见。
孩子,别怕,这是你冲动的代价,我们全家都等着你回家,你依然是我们心里的骄傲,风雨过后是彩虹,希望这些磨难成为你以后人生路上前行的宝贵财富,永远激励你迈着坚强的脚步前行。
作者:王双凤,邯郸临漳人。爱文字,爱生活,喜记录生活中的点点滴滴。作品散见于《吧啦原创文学》,《学说》,《文学微刊》,《睿特写作》,《微爱小筑》,《时花文学》等多家微刊。2016年,《幸福的味道》入选《当代文学精品选》,荣获二等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