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间想起你才离去多日,竟记不得具体是哪一天了,好似你的离开是再平常不过的事,这感觉就好像转身就能看见你微隆起的身影一样。
那天没能赶回来看你一眼,很是抱歉,回到的时候,已经是次日早上七点了,我跪的跟前,是你留在这世间的肉体,我知道,你的灵魂正在去往另一个世界,我的内心即便是有再多的不舍,却仍然要为你感到高兴。你即将踏上新的冒险旅程。
那一天我很困,回来的前一天赶得是中午的火车,帮母亲以及弟弟买了票,又去公司理清一些事情,住宿这边又得打理,结果左忙右乱,最后还是迟到了十来分钟,你看,我还是这样,一遇事就心浮气躁,这毛病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改正。后来,我拿着那三张票到前台排了将近一个小时的队伍才改签到夜里十一点左右的票,没有坐票,只能选择站票,你可知道,排队的时候,我的前面后面都是老乡呢。一夜的颠簸,终于,在次日六点十五分下了火车,风风火火地打了一辆车回到村子里来,那晚在火车上勉强迷迷糊糊地睡了几次,醒来了就吃零食,很是疲惫,火车上很多人,也有很多学生,应该都是回家的,因为啊,快到春节了。你干嘛不过年再走呢?
回到家里后,就要送你走一走在这世间最后一段路程。
我在你那简陋的房间和外面之间来来回回,也不知能做些什么,为你办理后事的是长辈们的事,我身为晚辈只需陪伴你。在面对你的时候,我没有过多的伤心,也没有哭泣,也许在上一次大哭的之后,我的内心已经接受你离开了就不会再回来了的事实。那天的时间好像过得很慢,白日里有人陆续过来问候你,但你躺在蚊帐里面,一句话也不说。我安静地坐在你身旁,也没有说话,但已经听不到你曾经沉重又浑浊的呼吸声。
父亲时不时就哭得眼睛发红,那日他显得也是特别憔悴,在外面忙这忙那,偶尔进来房间坐一坐,看一看,听说他已有几日不曾安睡,是了,为你,他怎么可能安睡呢?我见他头发长了,上面还覆了蜘蛛网和尘埃,也没有人为他拂去。他为你哭了又哭,我却说不出能够安慰他的话。
中午的时候,你的两位女儿来了。按照习俗,她们需要边哭喊边爬过来看你,这种习俗如何而来,我一点都不想知道,我想你不会过于介怀我这想法。她们又哭又喊,慢慢地向你爬来,长辈们说我们这些屋里坐着的也要跟着哭泣,但你知道吗,我一滴眼泪都流不出来。我并不觉得这是冷血无情不尊重不孝顺的表现。你的两位女儿的哭声和凄喊声在我脑海一直捣鼓,那时,我是真心希望她们能够让你安静在这个地方好好沉睡一次。不过也罢了,过去多日,不该老是叨念这个,是吧?那时候你也在场,定是看见了你的大女儿哭得多么稀里哗啦,清鼻水和口水都滴下地面上了,也没有擦掉,也许她一心想着你,没有察觉,直到爬到你跟前哭喊许久,才随手一摸,把清鼻水抹到刚好在她手边的一张被废弃的纸上。我还看见了大伯在哭,母亲在哭,外面站着的人也在哭,但我就是一直默不作声。
我不想因为这事被人抓住把柄在事后被人议论哆嗦,所以把头扭向屋里,也就是你躺着的方向。我坐在床尾部,除了跪在你跟前的大女儿,最是靠近你,床的尾部放着一碗生米,上面插着燃不断的香火,我坐在那,闻着香火味里还混杂了肉体腐烂的味道,你知道的,这味道并不好闻。
但我没有转头,坐在那,突然看见了你已经穿好鞋的脚。那一刻,我的心脏好似触碰到什么,猛地一抽动,眼泪慢慢涌上来,涌上来,感觉到鼻头又酸又痛,感觉到你的存在和离开。你说,那时候,是不是你在叫唤我?
这世间还有这些惦念你的人,我知道你定是舍不得离开的。
但是啊,阿公,这世间本该就是如此的呢,谁都做不了改变。要知道,未来某天,我也是要离去的呢,只是希望那天不要有这些繁文缛节,忘了我就忘了我吧,反正我是要到另一个世界潇洒去的。你猜猜,将来,我要去的那个世界,是不是你在的那个世界哩?
阿公,夜已深,家里的冬天还是蛮冷的,你那里是什么季节了,应该也有春天吧?记得要开心呦。
——爱你的孙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