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是谁的惜花人

(一)

窄小的房间里  家徒四壁  唯有靠近窗棂的地方摆着一盆开的正欢的兰花

越过兰花  窗棂外  一位白衣公子负手而立  身高七尺  乌丝成髻  肤白如玉  翩翩佳姿  似遗世独孤

仿若感受到一丝灼热  白衣公子偏头  正巧撞上一双含幽带怯的水眸  却又惊慌的转过头去  似不曾遇到般

我若是你  必速速离去  断不会不知廉耻在此惹人嫌隙

说话的是一个衣着鲜艳  浓妆淡抹两相宜的美人儿  她不过二八光景  却是一脸的倨傲

收回幽怨的目光  我转头凝视于她

你不过要的就是我与他的一纸婚书  今日  我给你

正午的骄阳斜刺刺的穿过有些斑驳的窗户  泥糊的地上隐约有着兰花的影子  刚刚还显拥挤的屋子瞬间空旷了许多

兰儿  见兰如见君  等我

那日  你言辞凿凿   神情专注而认真将这盆兰花交予我的手中

誓言犹在耳间  今日却成这般光景

见兰如见君

如今兰在而君又在哪里

我已然等你  而你等的又是哪个

(二)

兰亭湖畔  雾气烟烟

远眺湖面  似梦似幻

我深深看了一眼捧在手中的兰花  回忆的  却是与赠花之人有关的幕幕

世间负心之人不过如此  或为功名  或为利禄

蜜语甜言大抵都是穿肠毒药  当不得真

罢了  罢了   我眼带怜惜   只是可惜了这么一盆上好的君子兰

砰   满地的碎片

姑娘  怎地如此糟践花儿

我转身望去

他就站在我的身后  一脸的愤慨  仿佛我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坏事一般

然后  就见一阵风飘来  吹起我遮面的纱笠

他已然蹲在我的脚下  小心翼翼的将兰花的根护住

你看  等过些时日她必定会长的更好

他的兴奋是那样的真切  真切的灼痛了我的眼

我没有说话  只是怔怔的盯着他瞧   一动未动

(三)

后来  我嫁人了  嫁给了我现在的夫君

他是一位花匠  亦是一位惜花之人

他常常对我憨憨的笑  黝黑的皮肤里带着点点羞涩

夫人  你掐掐我吧

他会这样的要求

第一次  我满脸不解

这样才能知道我是不是做梦    怎的如此幸运    遇见你   我一生无悔

后来  我便会捏捏他圆圆的脸  直到他痛的惊呼方才罢手

然后他便会使劲的揉捏着脸颊嘿嘿的笑

果真不是做梦

如果这是你的蜜语甜言  你给的毒药   我想   我会喝

幸福  其实不过如此

幸福  亦太过短暂

年华老去

当你的脸颊开始布满皱纹  须发开始斑白

而我  亦如十八时你初见的模样

你从不过问  依旧是我的那个惜花之人  为我洗手做羹汤  直到老的再也走不动

我扶着你  走在夕阳下的兰亭湖畔

彼时  那株让我们相遇的兰花已然撺多了起来  不再是孤零零的一株

天边的红霞投射在波光粼粼的湖面上  折射出七彩的光芒

兰儿  你苍老的声音依旧带着宠溺  这样叫着我的名字

我低头  瞧着躺在我怀中的你

你已经老的抬不起眼  却依旧费力的撑开  浑浊的眼睛忽然变得晶亮  绽放刹那的光华

你是谁

你终究是问了

我抬眼朝湖面看去。

我是谁

我陷在了你织就的梦里   连自己都差点忘记了我是谁

(四)

我是谁

我是弱水河畔一株千年兰花  来到凡世  找的不过是那一位惜花之人

佛说  孽障  你可是动了凡心

我说  不  弟子只是渡劫

佛叹息   摆了摆了  痴儿

我游走在凡尘之中  忘记了时间

时间于我  已经失去了意义

千年的光景不过刹那

直到遇见你

我终于明白佛为何叹息

脸上似有凉意袭来  我分明瞧见一滴晶莹的水珠落在你起褶的脸上

你笑了  伸手为我拭泪   莫哭

那枯树样的手却永远的停留在了半空中

微风乍起   将你的笑凝固   亦将我的泪风干

我终于明白

自己终是动了凡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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