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叮,叮”学校里的上课铃响了,我站在树枝上,慌张地朝低矮的教室看了一眼,奋力往地上一跳,两手捂着口袋拼命地往教室跑去。
老师还没到,坐在自己位置把满满的桑叶从口袋翻出后,小心翼翼地把胸前的铁皮盒取出,慢慢地揭开盖。好家伙,这六只蚕宝宝已经比我的手指还肥,上午放学换的桑叶这时又只剩光秃秃的茎。换上新叶,我把小铁盒放回贴身衣服的小口袋,满足地拍拍,明天我的蚕宝宝就会结茧变成“蚕豆”离吐丝不远了。
老师进来了,双手反叠在后面踱进教室,顿时,哄乱的场面变得鸦雀无声。今天还是照例读几遍文章之后,几大页几大页的写字,写完依旧是背课文,直到老师听过在书上写一个威严的红色“背”字才可以回家。
我翻开书对半翻开竖立起一道屏障,头埋在课桌上,偷偷地把小铁盒掏出,打开看见肥胖的蚕儿在桑叶上睡觉。哈,终于要成茧了,拿铅笔轻轻地触碰它的身体,没错是要准备吐丝了。“啪”书被重重地摔在课桌上,一只巨大的手用力地拉着我的衣服,我坐直了身子,老师圆鼓鼓的眼睛瞪着我,夺走我的小铁皮盒,放在脚底下,毫不犹豫地踩了上去。瘪了的铁盒,凌乱的桑叶,僵硬的蚕尸体,集体宣告:我的蚕今年吐不出丝。
又一个秋季开学,学校调来一个年轻的女老师—梁秋,她乌黑的长发,白白的皮肤,圆圆的脸蛋,爱笑的眼睛深得学生欢喜。
梁老师看见我们养蚕居然没有责骂,反而找来精致的盒子跟着我们养起来蚕来。她跟着我们去山上疯跑采摘桑叶,拿笔和纸写下属于她的养蚕日记。坐在教室也不光让我们写字背书了,时常教我们画画唱歌,天气好的日子,还带着我们在山坡上认树叶比赛奔跑,直到日暮看完日落才放学。
慢慢的,不少人在劳作的时候,亲眼看到梁老师和学生在山坡上玩而摇头,也有家长翻开语文课本,因为上面没有红色的“背”字而叹气。没有过多久梁老师就被调走了,临走前,她托着那养蚕的精致盒子,放在破烂不堪的讲台上,脸上挂着晶莹的泪珠。
不久后,蚕就吐丝了,洁白如雪。那些比婴儿肌肤还嫩的多丝,被我精心地纺成一条小彩带,用别针做成蝴蝶结形状胸花,放在梁老师养蚕的精致盒子里,真想把它送给梁老师呀。
转眼三十年,我作为市里优秀的教育工作者参加颁奖典礼,碰到了梁老师。她五十多岁了,马上退休,在农村教书三十多年的杰出教师代表,为农村教育奉献了一辈子。我很激动,取下胸前别着的金色胸花,问梁老师还记不记得昔日她养的蚕。
梁老师抚摸着泛黄的丝带,哽咽的问:“这是我养的蚕吐的丝?”
“不,这是学生养蚕后,做的胸花后送给我的礼物”,我恭敬地回答。
梁老师脸上挂着泪,欣慰地望着我说:“嗯,蚕终于吐丝了……”
是的,蚕终于吐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