枝迎南北鸟,叶送往来风。这句诗出口的刹那就仿佛遇见了她日后的命运,迎来送往,沦落乐籍。15岁,一个花开的年纪,此时薛涛的诗名已传遍川蜀,但她却遭遇了人生的巨变,父亲病故,这就意味着她在失去父亲的庇护的同时也没有了正当的社会身份,只剩她和母亲相依为命。
于是,顺理成章的,就像所有无依无靠的女子那样,她只有流落江湖,从此以美色,以诗文,以才情为生。
风花日将老,佳期犹渺渺。不结同心人,空结同心草。
薛涛第一个遇见的男子,叫韦皋。起初天真的她并不知道,日后她多年的命运将与这个男人息息相关。
也不是没有过好时光的,刚入乐籍的前几年,她的生活还算顺遂,整日流连于诗酒宴会,做那些文人官僚的温柔解语花。薛涛与韦皋的相识大抵也属于这种文人雅妓酒桌上的诗酒流连,彼时他风华正茂,位高权重,而她正年少,聪慧有加,就像清晨花叶上的露珠一般惹人怜爱,于是两人就开始了一段亦师亦友般的关系。此间种种,可以想象。大抵是他忙于政务,而她红袖添香,闲时两人一同去游览风景名胜,作诗赋以娱情。好一段相知相伴的生活。
可惜好景不长,也许是男人喜新厌旧的通病,也许男人的骄傲容忍不了身边女子的错误,于是薛涛被罚边。这时的薛涛已经从情窦初开的甜蜜里回过神来,明白了身边男子的冷酷,她唯有低头,写下求情诗,那十离诗让她背负了千载的骂名。可谁知,也许这只是一个女子悲伤的求饶和对爱情的幻灭。就像韦幕里的那只孔雀,纵使再光鲜亮丽,她终究是以色侍人,依附于他人罢了。
此后多年,她沉寂不语,也许是还没从伤心中回过神来,也许是她对韦皋已无话可说。自古男子多薄幸,她也没有逃开这个魔咒,没有遇上一个可以让她可以终身依靠的男人。
再后来,韦皋死了,她伤心吗?也不是没有,但也只是淡淡的哀伤,再无其他。此时的她已经成熟,再也不是十几岁的那个只会仰望着爱人的天真女孩了,她已历经世事,伤痕累累。
韦皋的去世,新任川主的到来,似乎给她带来了新的期盼。早已厌倦多年迎来送往的乐籍生活的她请求脱离乐籍,搬离幕府,隐居于浣花溪畔,从此日升月落,她的心里只剩下了浣花溪畔的秀丽风光。
她种菖蒲满院,她创制流传千古的薛涛笺,她与众多文人才子诗文相交,她在浣花溪畔过起了风雅又平淡的生活。
上天似乎不忍这个美丽优雅的女子空老蜀江江畔。于是,在她人生的盛年,她又遇见了一个人,中唐风流才子元稹。
彼时元稹来蜀,才子佳人,两人可谓一见如故,相恨见晚。那年,薛涛已经38岁。人生的悲欢离合,风月场上的红尘男女大抵都看了一遍,她只想找一个人托付真心,她也明白,这也许是她最后的一次机会。于是,她就像飞蛾扑火一般,奋不顾身地投入到了这段感情之中,这是一段缠绵缱绻的爱恋,“双栖绿池上,朝暮共飞还”,就是薛涛当时的心境,但不过数月,元稹便离蜀返京,从此两人天涯相隔,终成一场梦幻。
她给元稹寄诗,写“知君未转秦关骑,月照千门掩袖啼。”离别后她的思念和孤寂尽诉其中。写“芙蓉新落蜀山秋,锦字开缄到是愁。”秋天里的芙蓉花已经落尽,离人啊,你何时归来。一封又一封,她哀伤又绝望。
也许,她早已明白,元稹是不会再回来了,人生已过半,历经世事的她又岂会不明白男人的薄幸。她也许只是不甘心吧,她招惹的这个男人承担不起她的深情。
关山难越,路途阻隔,元稹仕途坎坷,他终究没有再回来,那一封封书信也石沉大海,他移情别恋,纳妾安仙嫔,遇到歌女刘采春,他继续风流才子的生活,似乎忘了那朵蜀江的芙蓉花。
此后半生,薛涛未嫁,由浣花溪畔移至城内碧鸡坊,她建吟诗楼,从此穿起了道袍,扮起了女冠,清心寡欲,再也不愿动情。“唱到白苹洲畔曲,芙蓉空老蜀江花。”这一生,情爱于她终究只是奢望。
以此纪念盛唐一个美丽的女子,和她坚强的灵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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