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得足够远,你会遇上你自己。《云图》作者大卫·米切尔写下这句话后合上了笔记本,他想起自己第一本书《幽灵代笔》,那是在二十世纪前的那一天,在巴黎的街角他看到了偶像米兰·昆德拉,他像马尔克斯看到偶像海明威一样高举手打招呼,昆德拉明显没有海明威那般豪气,没有回头,没有犹豫,一转身拐入小巷。那时候的大卫还没有出版第一本书,像任何对铅字有敬畏感的作家一样,他内心忐忑,不知道这本书能不能出版,能不能成为作家,他脑中已经在构思下一本小说《云图》的剧情,一个接一个的片段在脑中构思着,像播放电影画面,大脑在拆解小说的分镜头,一个接一个,他一路走回去。
波拉尼奥曾经说,“写诗是任何一个人在这个被上帝遗弃的世界上能做到的最美好的事情。”这部《未知大学》涵盖了他写的几乎所有诗。四十岁前他只写诗,他流浪,吸毒,革命,放纵,贫穷,寻找,遗忘,毁灭,重生,他过所有摇滚青年和嬉皮士们过的生活,尝试过所有文明世界之外的文明,甚至结婚生子,这些东西在他四十岁后变成他的小说,他只写小说。《2666》的未完稿依旧创造了出版神话,他引起马尔克斯之后一波拉美文学的风潮,又一座丰碑被竖起。文明之外的文明已经沉寂很久,虽然这些成就都在他死后,精神顽疾和病痛的折磨刺激他日后的不朽,唯独40岁前写的诗静静等着,等着下一波永恒。
露蓓
她在“格雷罗”工作,离胡利安那里没几条街
十七岁已经没了一个孩子。
回忆让她哭起来在三叶草酒店的房间里,
宽敞阴暗,带卫生间和坐浴盆,适合过上几年
的理想地点。写一本匿名回忆或一束
恐怖诗歌的理想地点。露蓓
人很瘦长腿上满是斑点
就像豹子。
第一次我甚至没有勃起:
我也没想勃起。露蓓说起她的生活
和她认为的幸福。
一星期后我们又见了面。我碰见她
在街角和其他年轻小野鸡一起,
靠在一辆旧凯迪拉克的挡泥板前。
我感觉我们很高兴见到对方。从那时起
露蓓开始给我讲她的生活,有时候哭着讲,
有时候干着讲,几乎总是光着身子在床上,
望着天花板,手拉手。
她儿子生下来就有病,露蓓向圣母许愿
如果孩子好了就不再干这行。
她信守诺言一两个月然后不得不重操旧业,
很快孩子死了露蓓说是她
的错没对圣母信守诺言。
圣母带走了小天使因为一个违背的诺言。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我喜欢孩子,没错,
但我还远没到岁数去明白
有孩子意味着什么。
于是我沉默想着这酒店里
的安静真奇怪。
要么是墙壁够厚要么我们是唯一的客人
或者其他人都不开口甚至不呻吟。
很容易就能操纵露蓓感觉自己够男人
也感觉自己的不幸。很容易让她跟上
你的节奏,很容易听她说起最近
在布卡勒里影院
看过的恐怖电影。
她豹子似的腿缠住我的腰
把头埋进我胸前寻找乳头
或心脏的跳动。
这是我想吸掉你的东西,一天晚上她对我说。
什么,露蓓?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