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袼褙是农村妇女必会和必须会的一项劳动。在一张门板上,把破布块用浆糊粘起来,无缝对接,一共三到四层,拿到外面晾干,揭下来,就成了一大块硬硬的‘布板’。妇女们拿着纸做的鞋样放在上面,照着剪下来,用麻绳纳成鞋底,全家老少这一年里的棉鞋夹鞋就全靠它了。
田雨生没有说假话。田妈妈确实是因为照顾生病的公公而耽误了这个活计。不过本来她是打算明天春天再弄的,家里还是有些‘库存’的,也够了今冬做鞋所用。但娘俩实在没想出来别的办法,趁着还有几天暖和天气,干脆就把这活提前干了。
田雨生领着三个姑娘回到家时,田妈妈已经做好了一大锅甜窝瓜汤等着他们了。这种窝瓜汤是田家全家都喜欢的一种吃食。把秋天收的老面窝瓜去皮去瓤,切成块儿放在清水里煮熟,出锅时放点糖精。又热乎又甜香,重点是也解饿。
不等田雨生说话,赵英杰先热情地把吴亚凤和刘彩云介绍给了田妈妈,田妈妈用粗糙的双手握住了两个女孩子的小手看了看,慈祥地笑着,一个劲儿地请她们上炕坐。三个女孩子比田妈妈更热情,干脆直接把老太太半搀半抱地弄上炕,说从现在起就让她在炕上坐着,所有的活她们都包了,只要田妈妈看着就行了。
田雨生帮妈妈放好饭桌,把一大盆窝瓜汤端上来,又拿了几个蓝边粗瓷小碗,给每个人都盛了一碗。
“丫头们啊,你们都先喝两碗这窝瓜汤,热乎热乎,掂巴掂巴。歇一会儿之后,打袼褙的活就全交给你们了。我去给你们做饭。”
饭总是不能不吃的,姑娘们也不能说不吃饭。吴亚凤就对田雨生说,“你帮大娘做饭好了,我们三个集中精力打袼褙。”
姑娘们倒也不客气,呼噜噜一人喝了两碗窝瓜汤,一边喝一边说好吃。田妈妈也喝了一碗,微笑着挨个来回地看。
喝完了汤,几个人帮忙撤下饭桌,田雨生把门板放在炕上,又把田妈妈事先已经打好的浆糊端来,所用的破布田妈妈早已经整整齐齐地叠好放在炕梢了。三个姑娘都洗了手,把长辫子都束在脑后,开始动手准备干活。
事实上,赵英杰是不太会干这个活儿的,她的人生已经被家里规划好了,先当老师,以后有机会再往乡里调。她能挣工资,可以买现成的漂亮鞋子穿,不必非得学会这些农村家庭妇女的活计。但为了在田雨生面前表现,她也十分地积极,不耻下问,不停地向两个女伴取经。
刘彩云手工活是非常出色的,但她不善言谈,更多的时候,只埋头默默地干活。倒是吴亚凤,又能干又能说,赵英杰不会干,倒给了她表现自己的机会,一边干,一边指导着赵英杰。干这活,要特别精心,一定要弄得平平的,不能出褶皱。要先粘大块儿的,不要把大块儿的再剪断。要仔细翻找布块,尽量找到斜角类似的布块往一起对,尽量避免更多的缝隙,第二层的时候,要避免把两层的缝隙碰到一起,一定要错开,这样做出来的袼褙才结实。
田雨生帮妈妈烧火做饭,蹲在灶坑前一边添柴禾一边在心里打着美美的算盘。要是老妈也看中了,他一定找个时机向刘彩云表白,征得她的同意,便托个媒人去她家提亲。两个人也不小了,也到了结婚的年龄了,争取明年就把婚结了。妈岁数可不小了,得有个媳妇照顾她了……
田妈妈借着进屋取东西的时候,再次仔细地打量着炕上欢声笑语的三个姑娘,看她们手上的活计。她当然知道最漂亮的那个是儿子看中的,所以在刘彩云的脸上身上手上自然也多看了几眼。
田雨生终于忍不住,在灶前悄悄问道,“妈,好不好?”
田妈妈笑道,“好,都好。”
“什么叫都好呀?”
“就是说,你娶回家哪个,妈都高兴。”
“这么说,您同意了?”
“同意,同意。”
田雨生知道自己的妈妈是世界上最善良最开明的老太太,只要自己喜欢,她一定都不会反对。可是他还是不甘心,又追问,“那您说,她们三个,哪个最好?”
老太太如何不知儿子的意思,笑道,“最俊那个最好。”
“真的?”
“真的。”
“为啥她最好啊?”
“长得俊,活好,又不张狂。还有,我儿子不是最喜欢吗?”
田雨生听了,这才心满意足地嘿嘿笑了,惹得田妈妈爱嗔地瞪了他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