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披着人皮的怪物,可耻的欺骗者。这是一出生就已经注定好的了,我知道。
每当人们对我微笑时,我会回以微笑。可是,当他们怒斥我或是嘲讽我时,我依然会对他们还以笑容。书上说:“你要感谢那些伤害你的人。”
如是我闻。
我出生在一个不幸的家庭里。
父亲酗酒,喝醉了酒就打母亲。但他从来没有打过我,也许这会让他感觉自己还是善良的。
母亲好赌,有时她搓麻将赢了,一高兴就会赏我点零花钱,但如若输了,她就揍我一顿。每次带我去别人家拜访时,她就掀起我的衣服来给别人看我身上的伤疤,并把一切都推到父亲身上,以此来获取别人的同情。
我们学校里的同学大概都是一个镇上的,所以这种场景发生时总会被同学看到。好在我的周围尽是些善良的人,他们并不介意和我相处。每当他们向着我投来悲悯的眼光时,我就会装成一副活泼欢快的样子。我的乐观感动了他们,再加上我总是显得温柔善解人意,所以他们都很喜欢我。偶尔也会有瞧不起我,欺负我的人。对于这种人我会努力的讨好他们,全心全意的希望他们获得幸福。如此,他们渐渐开始和我称兄道弟,把我当成亲人一般对待。
但事实上,人们的关注和喜欢并不能给我带来幸福的感觉,我的内心始终是痛苦的,绝望的。我无法理解他人的感受,不知道他们为何而悲,因和而喜。我想逃离,但是我做不到。因为只有融入进人群中,我才能感觉到自己是作为人类存在的,否则我只能算是一个怪物。
于是,我开始做一些事来释放自己的压力。
我家附近有一家书店,我经常去书店里帮忙,店主很喜欢我,允许我自由的在店里看书。可他不知道,我几乎每次离开时,都会顺便偷走一本藏进自己的书包。
我看的书只有两种,一种是黑暗的恐怖故事,一种是童话。只有躲进幻想世界中时,我才能暂时摆脱现实的痛苦。我始终认为恐怖故事其实和童话应该是一体的。
还有一次,我和一个自认为和我很好的人一起放学,我趁着周围人多时,偷偷推了他一把,他摔断了手骨,我扶着他去了医院,之后他还对我千恩万谢,真是个蠢货。
看到这里,可能有些善良的人会出来指责我。但我并不认为自己做错了什么,我并非人类,这是我生存下去所需要的方式,你们不能阻碍。
我就这么可悲的活着,直到有一天一个人的出现毁灭了我的生活。
我还记得那是一个周三的下午,我独自一人回家,走到半路时才发现自己原来没有带作业,于是便折返了回去。
走到教室的门前,正想开门,我听见里面传来了女孩们的谈话声。我停下来想听听她们说些什么。话题谈到了我,她们说我总是很温柔贴心,待人很好。我听见了,心里很欣慰,看来自己的伪装很完美。
这时一个不和的声音传来:”那个人啊,总是装出一副道貌岸然的伪善样子,却从来不知道真正在想什么,恶心死了。”
我听了这话开始慌乱起来,手止不住的颤抖:那个人居然看破了我的伪装吗?好可怕,她会杀了我吗?紧接着一阵夹带着悲伤的怒意席卷而来占满了我的脑子:为什么,为什么要对我如此苛刻。你这种生活幸福每天都过得悠悠哉哉的家伙,有什么资格评论我?
我愤怒极了,用力拉开教室的门走了进去。女孩们看见进来的是我,纷纷闭上了嘴。我的目光轮流扫过她们的脸。
是谁?刚才那个声音的主人。
女孩们全都一脸尴尬的样子,只有一个人,她高傲的抬头望向我,看来刚才说话的就是她没错了。
我忽然笑了起来,对她们说:我作业忘带了,回来拿一下,你们继续聊,别在意我。然后我拿着作业离开了。
之后几天我几乎都跟在那个女孩后面,奋力讨好她,并表示她一定是对我产生了某种误解,我还请求那些和她比较要好的女孩子希望她们能替我向她解释,但她却丝毫不愿接受我的善意。
周围善良的人们不理解她为何要这么欺侮一个温柔又可怜的人,他们都觉得她太过于傲慢,斤斤计较。
她逐渐被人们孤立起来,连原本和她要好的女生们也不愿再和她相处。我知道我的计划已经成功了,再也没有人会相信她,我也可以继续作为人生存下去了。
这件事后来有了彻底的了结。
某天夜晚,我独自一人站在车水马龙的路边,等待着绿灯亮起。
她忽然出现在我的身边,她问我究竟想要做什么?
我说我只是想要和你好好相处而已啊。
她忽然用一种可悲的目光看着我说:为什么你非要去迎合别人的想法啊,做自己喜欢的事不就好了吗?
居然问我为什么,我是靠迎合别人才能活下去的啊。难道要我死了才开心么?这个人实在是太恶毒了。
我认真望着她,发现她其实长得挺好看的,一对水濛濛的大眼睛,小鼻子,红润的嘴唇。忽然我想到了一个可以狠狠羞辱她的方法。
我弯下腰,吻了她。接着我感觉到她的身体微微一颤,然后用力的推开了我。她愤怒的浑身颤抖,双眼含着泪,用一只手指着我半天说不出话来。
这时绿灯亮了,她瞪了我一眼,跑走了。我在后面叫了一声想要追上去,结果没跑两步就摔倒在了地上。我对她说我的脚崴了,希望她能过来扶我起来。
她转过身来冷冷看着我说:反正又是假的吧,做出一副柔弱的样子想要被人关心,你以为我会上当么?
我没有回答,只是低下头,轻轻叫着她的名字。然后我发现她的表情慢慢缓和了下来,她轻轻叹了口气,往我这里跑了过来。
就在这时,一辆货车飞驰而过。嘭的一声,那女孩如蝴蝶一般飞了出去。那只蝴蝶缓缓坠落到地面,倒在了血泊之中。我立马起身跑到她的旁边,发现她微微变形的身体,已经没了气。我把手伸进她的口袋里,掏出了她的手机,然后放进了自己兜里。作为惯犯,我做起这事来轻车熟路。
这时,附近的路人终于聚了过来。他们有的呼救,有的报警。一个中年女人来到我旁边问:这个人是不是你的朋友?
我木讷的点了点头,她用悲伤的眼神望着我说:可怜的孩子,自己朋友死在了眼前,一定受了很大打击。
怎么可能!敌人竟然这么被铲除了,我的心里可是大松了一口气。你问我还有没有其他感觉?没有,心里空荡荡的什么也感觉不到。
以后警察来访问过我,我只是说她突然跑了过来,我并不知道原因。当时我摔倒的地方摄像头好像刚好被伸出来的树枝挡住了,所以没人知道我做了什么。她的死最后被当成了意外,不过据说她的父母还是讹了那个肇事司机不少钱。我假装受了很大打击似得,请假在家呆了好多天。回到学校之后大家纷纷来关心我的情况,我笑着说自己已经没事了。
那之后那部手机我一直藏在我的身上,我一直害怕有人来询问手机的事,然而并没有,连警察也没有提,看来大家都忘记了。
于是在某次孤身一人时,我躲进一个卫生间把自己反锁起来开始看那部手机的内容。虽然敌人已经不见了,但她私底下的情况,我还是非常感兴趣的。
我打开了手机的相册,发现里面密密麻麻的竟然都是我的照片!睡着的,玩着的,吃饭时的,应有尽有。每张照片上的我全都是一副笑容满面的样子。
关上手机,我大笑起来,真正开心的笑。看来,果真大家都很喜欢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