缘起,暮春。
绿荫冉冉,偶有林莺鸣翠,溪边点点落英,早已不复春华,诺大的山谷,有些冷清。谷内,有一栋木楼依山而建,与这寂美的山谷,契合的恰到好处。“吱呀” 木楼的门开了,走出一个绛衣少女,简单的垂鬟分肖髻,额前挂着红宝石玲珑坠,精致的五官粉黛未施,细看略微有些婴儿肥,莲步袅袅,顾盼之间,已是倾城国色。她叫步倾城,人如其名,自幼随师父居于谷中,研习药理,精通岐黄之术,她不知道自己双亲是谁,六岁前的记忆,破碎的只剩下别在腰间的白玉凰佩。师父说,她双亲俱亡于一场大火,这个玉佩,是盛京轩辕家公子,轩辕君诺的定亲之物。待她及笄之年,便可出谷,轩辕家定会给她一个盛世婚礼。她不想要那个所谓的盛大婚礼,因为,她不想嫁给一个连面都没有见过的人,可师父说,这是她的宿命,三世轮回,只为这一世花开。她不懂师父的话,可是她相信师父,因为这个世界上,没有比师父更疼爱她的人了。
“少爷,荼蘼花开了,我推您到花园看看可好?”绿衣立在书桌旁,看着安静作画的俊美男子,一边研墨,一边小心翼翼地询问。他穿着一件雪白的直襟长袍,腰束月白祥云纹的宽腰带,其间挂着一块凤形墨玉,乌发用一根丝带随意的绑着,没有束冠也没有插簪,显得清雅至极,直让人觉得天底下英俊的男子都该似他这般,才称得上是美男子。男子剑眉微蹙,似乎不太情愿,又不忍拂了这小丫鬟的一片心意,只得点了点头,得到男子的允许,绿衣小心翼翼地推着他往外走去。他叫轩辕君诺,盛京首富轩辕家的独子,八岁时一场大火,被烧断的房梁砸到双腿,伤及筋脉,从此不能行走,若不是被一对步氏夫妻相救,他恐怕早已命葬火海。只是,那对夫妻,却没有再醒来,他们唯一的女儿,也被神医皇甫谧带走。为报步氏夫妇大恩,其父轩辕凛长跪灵前,以轩辕家祖传之宝龙凤配许诺,待其女倾城及笄之年,轩辕家定十里红妆迎娶她,以女相待,绝不让其受半分委屈。
初识,盛夏。
水晶帘动微风起,满架蔷薇一院香。转眼三年,此时的步倾城已褪掉幼时稚嫩,出落得愈发亭亭玉立,简单的随云髻,斜插一根碧玉玲珑簪,一身湖蓝色的软烟罗,散花水雾绿草百褶裙,肩若削成,腰若约素,肤如凝脂,皓齿明眸,安静地立在那里,好似画中人,美的不食人间烟火。朱唇微抿,却似有什么心事。
月初,师父请来盛京素以贤德而闻名的莞容婆婆,来为她主持及笄礼,婆婆说,及笄礼过,就表示她长大了,可以嫁人了。她不想嫁人,不想离开师父和山谷,可是师父却说:“你随我学医九载,医术已强于我,只是少了尘世历练而已,七月十五,轩辕凛会派人来谷中接你,盛京轩辕家最是重情重诺,定能护你一世喜乐富足,我欠你父亲的恩情已还,从此江湖渺渺,你我师徒缘分已尽,你走罢,不要再回来。”说完便背起药箱,出谷问诊,再没回来。
七月十五,骄阳似火。倾城采药归来,便见屋前有两顶红顶流苏暖轿,十几个家丁打扮的带刀随从立于软轿两侧,一个微胖却仪态威严的中年男人携着一个锦衣华服的娇小妇人坐在木屋外的藤椅上。倾城无奈一笑,该来的还是来了。未等她开口,那妇人便迎上来,拉着她的手,温柔的说:“你就是倾城吧,一别九年,竟出落得如此美丽。乖孩子,受苦了,这就跟母亲回家......”说罢,掩面而泣,未曾涉世的少女,局促不安,小声地嗫嚅到:“我的双亲已亡故,伯母是不是认错人了?”浅浅的询问,引得妇人破涕为笑,她身旁的中年男人说:“你的双亲亡故,是我轩辕家无法弥补的遗憾,现在开始,你就是我轩辕家唯一的儿媳,我跟蔚娘,便是你的父母。”看着慈爱的轩辕夫妇,倾城的局促不安渐渐消弭,余下的,变成了感动,还有期待。
轩辕府,自从双亲出府迎接那个未曾谋面的“妻子”,他便开始焦虑。他曾恳求轩辕凛:“儿子这辈子只能在轮椅上了此残生,何必再耽误拖累她,欠步家的,我们给足金银地产,保她一世富足便是...”可是父亲却说,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曾有相士言,他们是命定的眷侣,缘生三世,定富贵吉祥。他想那定是父亲胡诌的说词罢,他不信命中注定,却不知,命运的罗盘,已经开始转动。而他,和她,缘起,一眼万年。
傍晚,日落西山。近一天的脚程,才抵达轩辕府,落轿,早有伶俐的丫鬟掀起轿帘,扶着她下轿。映入眼帘的,是红墙环护,绿柳周垂,游廊曲折,甬路相衔,亭台楼榭,雕栏玉砌,处处精致古典,透着低调的奢华,不禁暗叹果然是盛京首富。轩辕夫人亲切地牵着她的手引着她走到一处栽满梧桐树的院落,柔声说:“这是栖梧院,里面栽种着你最喜欢的梧桐树,出嫁前,这便当你的住所,可好?”看着眼前可亲的妇人,倾城早已被温暖到,微微点头应允,投以感激的微笑,霎时,惊艳了身边随行诸人。看着乖巧柔和的倾城,轩辕夫人早已在心中默念了好几遍感谢菩萨,对这个即将过门的准儿媳,她万分满意。
月色正浓,第一次离开山谷,虽然躺在柔软的蚕丝被上,倾城还是难以入睡。起床打开窗户,看着一轮明月,突然间很是孤独,她忍不住低声啜泣。却不知道,仅是一墙之隔的墨渊居,二楼,有一个人,透过清澈的月色,看着哭的梨花带雨的她,开始有了点点怜惜。情不知何所起,一往而深。
情动,金秋。
银烛秋光冷画屏,轻罗小扇扑流萤。转眼,入府已过三月。管教嬷嬷说出嫁之前要避嫌,所以这三个月间,除了每天都来嘘寒问暖把她当女儿一般疼爱的轩辕夫妇,便只与管教嬷嬷还有身边的几个丫鬟相处最多了,而轩辕君诺,却只有在她入府第二天的喜迎宴上见过一面,就再没见过。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