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否失去过此生至爱,如果你所爱的和爱你的都好好的活在世上,那么你属于世间少有的那部分幸运儿,多少人为爱而不得而深陷痛苦泥沼,多少人的平淡日常被突如其来的遭遇所毁灭,哪怕是血缘关系的紧密连接也可能被命运捉弄而阴阳两隔。
迟子建的中篇小说《世界上所有的夜晚》的第一章,就是以女主丈夫的死亡展开篇章的,女主平静的来到看守所倾听肇事者讲述事发的全部过程,肇事者详细叙述了事故发生前后的细节,它有几处细节描写令人玩味:菜农约了一个修鞋的、一个卖豆腐的在酒馆里点了几盘菜,当然少不了酒,烂茶梗泡的茶,其他两人没怎么喝,他不喝觉得亏得慌,于是大部分都被他一人承包了。散伙准备离店前,他尿急,到了店后头,赶巧遇见两个抱在一起亲热的男女,他不好过去方便;他又绕到店前边,但还得过两条马路才是厕所,他嫌麻烦,于是憋着尿上路了,他心想平时堵车四十分钟的路程,现在夜深人静,车少人稀二十分钟就能到,红灯在他眼里早就成了被撇到菜园的烂萝卜。全篇有不少处出现作者频繁运用以日常事物比喻静物的修辞手法,它能把死气沉沉的物件描写的活灵活现,使当下场景紧密地融入到了读者的日常生活之中。
女主听完肇事者的讲述,又从一位下夜班的目击者处得知,菜农当时跪在地上盯着奄奄一息的人哭喊:“我的这辆跛足驴怎么可能撞死人,你难道是豆腐做到的么?天啊。”
这个小县城的菜农面对死者家属的讯问与家属询问的初衷截然不同,其中的差别由人物内心独白的方式来表现。比如,菜农者极力找寻各种理由为自己开脱罪责,怪罪尿憋的、红绿灯的存在(假如没有红绿灯,行人会更加警觉道路情况,而不是红灯时大胆向前走。)从始至终没有一句请求家属原谅的话。女主询问肇事者菜农的初衷在于,希望透过他之口得知丈夫最后一刻的情景,是立刻毙命还是奄奄一息,弥留之际的他是怎样的。
“我看你还年轻,模样又不差,再找一个算了”这是菜农最后对女主说的话。从中反映出他对夫妻关系以及女人失去丈夫后该如何自处的理解。女主感觉他说话的口吻像是在牲畜交易市场给母马配种,“看中一匹牙口好的,可是被人给提前预定了,他就奔向另一匹牙口也不错的马,叫着,它也行啊。”而她说,她不是母马。
有的地方比喻的使用令人发笑,比如“我喜欢他凸起的眉骨,那时会情不自禁抚摸他的眉骨,感觉就像触摸着家里的墙壁一样,亲切而踏实。”我再次读到这里时,嘴角还是情不自禁地咧开了,那个家里的墙壁该是立体而带有很多设计者的心血吧,不会是通常家装所用的白色乳胶漆墙。
接着开始讲述夫妻二人相识的经过,女主是小学语文老师,六一带着孩子们去剧场看演出,在观看首个出场的魔术师表演之时被他精湛的技术与表演风度所感染,“我大约就是在那一时刻爱上魔术师的,能让孩子们绽开笑容的身影,在我眼中就是奇迹。”这里的描写不能细想,采取抓大放小的方式快速掠过,不然难免会让读者开始一系列的质疑,在工作场景下被一个完全不了解的异性所吸引,将这种荷尔蒙的冲动诠释为对一个人的爱意,也许每个人对爱的理解有极大不同,但这种单纯的由生理驱动的性吸引力与爱一个人的表达截然不同。小说之所以使用如此强烈的语词是为全篇夫妻感情深笃这个基调服务的。
那么孩子们绽开笑容的身影对女主爱上眼前的魔术师有多大程度的影响,或许这只是一个占比较少的因素吧,毕竟观看魔术表演的绝大部分人不会是全然无动于衷或者哭丧着脸的。而且,作为一名小学女教师,没能使孩子们偶尔绽放笑容是不是哪里出了一些问题呢?难不成任何一个能够促使孩子们绽放笑容的表演者都会吸引女教师爱的灌注?
被女主视为爱的奇迹的,是发生于女主浏览一份单位订阅的文体报纸时有关魔术师的访问,从中得知魔术师的妻子病故,魔术师因此一年消失在舞台上,当记者问到是什么让他重返舞台的,他回答道“生活不能没有魔术。”对不起,我又忍不住了(配上黑人脸)。(经过一年丧偶的消沉,魔术师意识到长期沉溺于其中终归不是办法,日子还是要过下去的,人到中年从零开始习得任何一门手艺是不现实的,我重拾旧业重返魔术舞台是最佳选择,还有很多人记得并期待我的表演。观众们我来了。)
不好意思,写到这里好像有些违背了我推荐该书的本意,将其连缀成一体会带来更好的阅读体验。只是偶尔会出现如上这些容易引人遐想的片段。
我意识到如下还有一些令当代女性感到不适的内容,很快这一章就结束了,再坚持一下下。女主每逢魔术师的表演场场不落,而且都是购买最贵的最前排的票,这是展开主动追求的意思表示。魔术师也注意到这个每场坐在最前排的女观众,演出落幕后他走到女主面前问道“你想学魔术?”“我没有学成魔术,我做了魔术师的妻子。”
魔术师所在的剧团江河日下,演出地点由不得自己决定,全权由剧团安排,其中就会遇到令人不适的场面,比如台下有人粗鲁的向魔术师甩出去一沓钱并喝令他变出个美女和女性内衣,剧团老板以女性经常受性骚扰来宽慰他,节庆里,他会拿出工资四六开里的四成给女主买束花,“我和魔术师是不拉窗帘的,让月光温柔地在房间点起无数的小蜡烛。”足见两人爱意缠绵,“可这样的日子却像风笛声飘散在山谷一样,当我追忆它时,听到的只是弥漫着的苍凉的风声。”
女主决定远行他方来消解对丈夫无限的思念,待续。